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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正逢内乱,自顾不暇。四年前,时任齐国将军的花氏兄弟领二十五万大军,于都城南三百里的棉州发生哗变,打出“奉天靖难”的旗号,一路攻下半个齐国。如今保皇党与叛军两厢对峙,僵持不下,已半年有余。
秦国独占西部疆域,面积虽大,粮食产出却极低。秦人凶厉蛮横,三五不时便要劫掠一番,令齐楚两国不胜其扰。先前郑叔茂带着两个儿子驻扎的营地便位于秦楚边境。
近年不知怎么,竟有人在那片穷山恶水中接连发现银矿、铁矿,秦国新任国君随之颁布了一系列法令,大大限制了辖下子民,摆出一副和平交好的姿态。是以三国间冲突渐少,南来北往的行商日益增多。
都说十里不同俗,何况隔了三国又数十州县。
郑昂到底亲身到过许多地方,将各种奇特有趣的市井见闻讲得栩栩如生,令人如临其境。而云薛胜在博览群书,于杂闻游记也有涉猎,口才又好,普普通通一个州县名的典故由他娓娓道来,也令人啧啧称奇。
加上当初同郑昂一道打包去往西北的郑晏,虽然人小不怎么记事,偶尔插…进几句童言稚语,也惹人发笑。
连云氏和薛氏都听住了,阿团和云二月更是入了迷。
夜间郑叔茂回房,便见阿团兄妹三个头碰头捧着一本《山河志》,别提多么认真仔细了。
郑叔茂在东次间打了个转,简单指点了两句,便回到西次间,坐进一旁的官帽椅中,接过云氏捧来的热茶,笑道:“没料到孩子们居然对这个感兴趣,赶明儿我着人绘一幅大的,挂到墙上去,看起来也方便。”
云氏亲手解开他脖领子最顶上的两颗扣子,又拿过布面的单鞋来换下他脚上牛皮底的厚靴子,让他松快松快。笑道:“我看哪,也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昨儿还围着着新捡的小狐狸打转呢,今儿个就叫一幅舆图将眼睛夺去了。”
提到狐狸,郑叔茂收了笑,食指在扶手上敲了两下,拧眉问道:“宋宽可有再来?”
“没有。”云氏给他续上一杯茶,挥手将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不甚在意地道:“爷未免太小心了。我打听过的,那位小宋老爷的情况各家都有数,不见哪家后宅不许进的。且手里的货物一个个怪新奇的,没个讲解的确实有些难懂。”
郑叔茂明言道:“他不到十六就叫强人掳了去,年近四十才回来跑商。自陈中间被卖进齐国皇宫去了势,得贵人相助才得以赎身出来。虽有他哥哥作保,真假却还得两说。”
“这……还能有假?”云氏细细回忆起宋宽的形貌来,他脸上溜光,胡茬也没有一根,端起茶杯还会翘小指头,怎么看都像个太监啊。若是个真男人,上京这许多家女眷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郑叔茂端着茶,却没有喝,指腹顺着杯沿缓缓描摹,低声道:“假太监未必,别的,可就难说了。”
无论云氏如何惊疑不定,宋宽再没能进过承平侯府的门。
不是谁都愿意跟个来历不明的邻国太监打交道的,心中警惕的人家都早早端上了闭门羹。据说钱氏因自作主张迎了他进府,还在老侯爷那里吃了挂落。老侯爷这半年以来,插手后宅的事儿是越来越频繁了。
只是短短半月时间,这批秦国货的销路已经打开。虽无法再进后宅,相约去宝贯东西挑稀罕的小姐妹却多得很。
例如云氏先前买的那些个隐泛光泽的华丽布料,俨然在上京掀起了新潮。价格一路水涨船高,当初心里暗讽云氏败家的吕氏嫉妒得眼都红了。按宋宽当初给的一匹布的价格,在如今的宝贯东西里买一截布头都勉强。
转眼到了花红柳绿的时节,三月十六这天,风和日丽,碧空如洗,宜嫁娶。承平侯府披红挂彩,处处装点得一片喜气洋洋。
天蒙蒙亮的时候,阿团就被丫鬟们搓了起来。还没睁眼先被人使热帕子擦了一把脸,坐起来醒神的功夫手里就被塞进了一盏温热的羊乳。
画屏拿青盐给她擦牙漱口净面,残水交给红蕖出去泼掉。银烛从架子上取下熨平的袄裙,流萤挑出相配的荷包、金锁与压裙脚用的瓶插牡丹纹白玉佩等物。罗扇捏着一柄牛角梳,先蘸着桂花头油给阿团通了三遍头,而后熟练地挽起两个圆鬏,没用平日里常戴的珠串,改插了一对精巧的粉蕊桃花簪。
三等丫鬟原本是没有进屋伺候的资格的,今儿也顾不上了,抽了红蕖和朱砂两个进来,帮着做些倒水捧匣的简单活计。
一帮人打仗似的将阿团装扮一新,难为窦妈妈调度得好,人虽多,却忙而不乱,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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