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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能让他懂得:谁都不是万能的,谁都有玩不转的时候。哪怕皇上,也不例外!而且,更有甚者:面对因循弊端,一个皇上的作为,甚至还比不了一个市井小民。市井小民要想革除家里的那么一点陈规陋习,下个决心就成,远比皇上革除弊政简单多了,也有效多了!皇上既认识不到这一点,只能刀枪剑戟一起出台了!安石无法违背皇上的意志,只能将行动尽可能限制在有限的范围内;动作的幅度也尽可能缩小,不事张扬,点到为止。冗兵,暂时还只限于在小范围内统计、淘汰老弱病残,将那些不堪再当兵的退出编制。冗官,也只计划撤并州县,劝退七十以上不能任事的人;再在西、南、北三京增设虚职,安排州、军以上老弱官僚,让他们甭再占着茅坑不拉屎。冗费,则主要是减少皇室宗亲的月赐赏给。事关皇家,特别需要皇上痛下决心,外人谁敢过多插手!尽管慎之又慎,打拱作揖,被触到的人,还是个个骂娘跳脚!
颁行或准备颁行的新法,已经这样那样地触及了几乎每一个阶层;刨祖坟,又让那些既得利益者跳脚骂娘。这天下,还能不乱成一窝蜂吗?君实在给安石的信中说:介甫从政期年,而士大夫在朝廷及四方来者,莫不非介甫,如出一口。下至闾阎细民,小吏走卒,亦窃窍怨叹。虽不无夸张攻击之过,但说到对安石参政之后举国骚动的描述,该多少还是有些真切之处。吕公著原来最能处惊不变。当年砸了钧窑珍品,谁都大惊失色,只有他置若罔闻,眉都不皱一下。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该更有城府,更能处惊履变了。可这变动实在太大了,大得他连想都不敢想!要他还能保持超然,难!
在一开始,安石荐他做御史中丞时,他是真想投桃报李。他荐的几个御史,大抵都是从安石的立场考虑又考虑,才最后拍了板。有些人虽未必真对安石有所帮助,至少他自己真心认为,这些人品学都属上乘,能够有益于安石。当初与君实设计防堵安石的念头,早已淡化,差不多都快泯灭了。可眼前突起的风云,终于叫他寝食难安了,他不得不面临一种多少有些痛苦的抉择。尽管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也就是他了:搁别人,早跳出来了。
父亲在郑州设家宴款待范仲淹,自己自始至终都陪在一边,两个人的谈话,至今都还历历在目。对于庆历新政,父亲那是一种无奈:理智上赞成,情感上反对。父亲的苦衷,是皇上的守成求稳,以及由此形成的上上下下安于现状、害怕变化的因循态势。自那以后,国家是每况愈下了。要说变革,该是更刻不容缓了!可因循之风,不也随之愈刮愈烈,以至窒息一切了吗?连庆历新政的参加者、鼓吹者,全都已经偃旗息鼓,改弦更张,更甭说别人了!自己踏入政坛,也有好几十年了,始终跟着朝政转悠,今天说这,明天说那。话虽说了不少,可什么时候说过朝政应当改一改、变一变?自己连父亲的那一点犀利与勇气,都没有了,也真是惭愧!或许,自己办不了的事情,无意识中总是希望有个人,能出来冒险代劳?安石打金陵过来,自己对他抱着一线希望,以及后来的投桃报李,是不是与这种没法儿说出口的潜意识多少有些关系,也真难说!要是一切能不过分,能多少为自己所接受,且能够平稳进行,不至如此纷扰,那该多好!那样,自己可能真的就这样一言不发,在沉默中完成自己的历史表现了。沉默也是一种记录,一种模棱两可的记录。在历史的长河中,有时候,这种记录会比壁垒分明的得分更实惠:它挂着是非两边,既可以属是,也可以属非。不论是非怎样颠倒,壁垒两边的斗士都有被尘土掩尽风流的时候,只有它,永远是个不倒翁!永不衰败,既然要比辉煌短暂而罪孽长久,更灿烂!就像恒星与流星,只有恒星才天长地久呵!可现在,自己已经无法沉默了。尤其是韩琦上书之后,更不能不有个态度!
大宋遗事 第八十七回(2)
公著当然也要权衡一下势力的对比与消长。比起父亲那会儿,皇上年轻有为,锐意革新,这是先皇帝没法儿比的。安石固本三事,去其疾苦,抑制兼并,便趣农,平民百姓也有得着实惠的一面,不会不支持。但群氓无知,向东向西并无一定之规,也就不足为凭了。除他们之外,持激进态度的,大抵是一些亟待改变处境的下层人士,想通过这一场变革,由台下走到台上,好好叱咤风云一回。条例司的那些年轻人,就大抵如此。地方官员与士绅里面,这样的人也所在都有。他们的能量相当大,当然不能低估。但重权不在他们手里,社会的稳定也不靠他们。官僚士绅,因循守常、怕变怕事的是绝大多数。眼前的激烈反应,就是明证。而只要有他们横亘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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