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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福贵说:“你们去吧!”
天阴森森的,黑得像锅底。晓民当时的心情又激动又紧张。去捉拿富农分子,认为是上级领导交给的重要而光荣任务;来农村干这种事,是他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不知该如何斗争,斗争中会不会遇到麻烦和困难,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何福贵一出屋,拿着手电向四周照照,像是怕有人打他黑砖似的。手电贼亮贼亮的,像个小型探照灯。墙根处发出“哗哗”声,小卖部掌柜的正在撒尿。何福贵照着他黑糊糊的裆里,“嘿嘿”地坏乐着。掌柜的转过身,边撒尿边骂骂咧咧:“胎里坏,又他妈干什么去?”
何福贵往掌柜的脸上照着说:“手心痒痒了,去寻个开心。”掌柜的提着裤子说:“你缺德去吧!这辈子损得绝户,下辈子还是个瞪眼绝户。”何福贵半点也不生气,好像越骂越高兴,晃着手电说:“绝户更好,一辈子白赚吃了香的,喝了辣的,不用给儿子盖房娶媳妇。谁像你成死拽丈,舍不得吃花,省下钱都盖了房。两腿一蹬时,你也跟我一个样,什么也带不走。”
掌柜的进了小卖部。
何福贵刚走出院门口,往东一拐,就扯开破锣似的嗓子唱起来:
“送情郎啊送到你大门以西,
一出门就碰上个卖梨的,
我有心给我的情郎哥买上一个梨,
又怕他吃不下那凉东西,
送情郎啊送到你高粱地,
你嘬我啃闹起了小玩艺儿,
若是有人看见咱,
你就说播种好费力气。”
那声音在漆黑的夜空中回荡,它既不像农民收工时唱的小调那么忧伤,也不像收音机里播放的歌曲那么雄壮,它没有忧愁哀怨,更没有奋进激情,有的只是缠意绵绵。
“大伯,你唱得这叫什么?”晓民问道。何福贵说:“这叫窑调,走黑道就爱哼哼几句。新歌,一个也学不全,我这人记性不好,比我媳妇差远了。”“一看大娘就是个精明利索人,” 晓民按辈分排,称阿庆嫂大娘。何福贵洋洋得意地说:“她呀!确实有两下子,你说是论长相,还是论干活,你说是做饭,还是招待人,哪一样她都是行家。要不是她,咱混不到这个程度,甭说别的,解闷开心的小调,她一唱一套儿一套的。” 。 想看书来
万各庄 八(3)
村庄像是早早睡下了,街上碰不到一个人影,临街的窗户大都黑了灯,只有那棵老槐树,像个巨人一样孤伶伶站在那里。
“汪汪汪”,一条狗站在对面,朝拿手电的何福贵狂吠,一副蹿上来要咬人的架式。何福贵惊慌朝后躲闪,不小心摔倒了。晓民弯下腰,装出拿砖头的样子,狗立刻夹起尾巴,像个幽灵似地蹿进夜色中。晓民搀扶起直在地上“唉哟”的何福贵,问:“摔坏了没有?”何福贵活动活动腿脚说:“没什么事儿,轻伤不下火线。咱们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从大队院子里出来,顺着东西大街往东,走出几百米,拐向北面的一条一丈多宽的胡同,西面北数的第四个门口,那就是许盼牛的家。除了门上坎钉有一块白底黑字的木牌,牌子上写有“富农”二字外,跟一般稍一般人家的门楼和大门没什么两样,并不像晓民原来想象的那样,富农的门楼高高的,门坎高高的,红漆的大门钉有两个大铜环,显示着富贵人家的气派。
何福贵踹了一脚关着的门,门呻吟了一声,不情愿地敞开了。门洞内拴着一只母羊,“咩”地一声跳起来,像见了恶狼一般,慌张地朝一边逃,可绳子拴住了脖子,又“咩咩”地叫了两声,一副恐惧的样子。院子东半边用秫秸圈了起来,刚掘过不久的泥土散发出清新气息,打好的畦田像一个个长方池子一样规整。西南角有一猪圈,猪发出粗重的哼哼声,东北角垒个鸡窝,没上架的鸡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发出“咕咕”声。四破五的灰砖北房,三间土坯的南房,两间前面和南面是砖的西厢房,房子显得并不古老,可也不新,最起码有近二十年的历史了。
北房东面的屋里亮着灯,一家人看来还都没睡。晓民随何福贵进了外屋,就听到一阵“嗡嗡”声,仿佛使人置身于一片花丛中,听到成群结队的蜜蜂正马不停蹄地采蜜。里屋里腾飞着棉花绒子,像工厂纺纱车间一样,尘埃飞扬,铺在炕上的油布,码在墙角的被子,擦干净的柜子上落满了飞尘,像白花花的柳絮。一盏摇曳的小油灯照着转动的三辆纺车,许盼牛守一辆,盼牛妻子守一辆,女儿守一辆。纺车的声音互相街接,互相重合,沉稳和谐的气氛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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