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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弥漫着。
“许盼牛,给我滚下来,跟我们走一趟。”何福贵进屋后,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像吓唬牲口一样的厉害。
三辆纺车嘎然而止。许盼牛望了他们一眼,放下手中的棉花捻子,开始往炕外挪动。盼牛妻子站起身,从被摞上拿下棉袄,递给许盼牛。盼牛女儿许满意不敢抬头,从锭子上卸下一个线穗子,放在炕中间的笸箩里,一个个线穗子像大桃一样。一只小花猫卧在炕里面,睁开眯着的眼,仓惶地跳到地下,钻进柜底下咪咪叫着,吓得不敢探出头来。
何福贵黑唬着脸,对弯腰穿鞋的许盼牛催促道:“快点,别他妈磨蹭了。”
盼牛妻子下了炕,对许盼牛说:“穿好棉袄,外面冷。”许盼牛像个听话的孩子,套上了件棉袄,外面系了条褡包,随晓民他们朝外走去。
大队院子里只有办公室的屋里亮着灯。死羊眼又在讲笑话,里面充满快活的气氛,蜡烛的火苗欢快地跳着。许盼牛随何福贵一进屋,谈笑声就立刻打住,人人板起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空气好像都凝固了。仿佛刚才还是阳光明媚的春日,忽然刮来一阵风,立刻就进入了寒冷刺骨的冬天。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万各庄 八(4)
民兵连长“嘭”地关严了门,仿佛怕走露风声或是怕许盼牛逃跑似的。晓民躲在暗处,浑身的筋骨和血液鼓起来,偷偷学习着“对敌”斗争的经验。许盼牛像个受气包,站在门旁低着头,眼睛都没敢抬起来。
“往前站,”洪支书的声音相当严厉。
许盼牛开始往桌前移动。何福贵冷不丁在他背后给了一拳,使毫无思想准备的许盼牛差点磕在桌子上。何福贵似乎还不解气,又把许盼牛的头往下摁摁:“低头。”
死羊眼和支书调换了一下位置,坐在许盼牛的正对面,从上到下将许盼牛打量一番。许盼牛身上粘着一层棉花绒子,头已歇了顶,没有像白天一样箍条毛巾,腰里系着褡包,弓着的背活像拱形的小桥。死羊眼的样子很威严,人们连大气都不出一口,屋里静得那么可怕,只有闹钟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你什么成分?”死羊眼用缓和的语气问。
许盼牛连头都不敢抬:“富农。”
“什么名字?”
“许盼牛。”
“老老实实交待你近来的表现,你的所作所为,你的破坏活动。”
晓民长舒了一口气,呼吸不再感到那么困难。
“前段时间,起早照常扫大街,每天按时出工,按时收工,不说破坏话,不做违法出格的事,接受监督改造。一个月来,请了半天假,赶过一个集,买回点粮食。”许盼牛说到这里,用粗糙的手抓着脑瓜皮,愣了一会儿说:“别的就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吃饭干活儿,干活儿吃饭。”
何福贵走到晓民跟前,用不大的声音说:“这个臭富农,天生不是好东西。你没见吗?他一个大老爷儿们,盘腿卧脚坐在炕上纺线,这是搞资本主义,搞个人发家致富。”
晓民没有言语,抹去何福贵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
许盼牛仗着胆看了人们一眼,鼓起勇气解释:“不纺线有什么办法呢?上级发救济粮,从没有过我们这号人的份儿,只能少睡点觉,靠纺线进个钱儿,买些……”“啪——”,死羊眼跳起来,狠劲捶了一下桌子,吼叫着打断了许盼牛的话:“谁让你说鸡毛蒜皮的小事,让你说大的破坏活动。”许盼牛浑身颤栗了一下,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渗出豆大汗珠,“吧嗒吧嗒”滴落在地上,下意识地抓着自己的头皮,那样子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洪支书站起身,甩甩大背头,背着双手在许盼牛旁边来回走着,脚下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高大的黑影子在墙壁上晃来晃去,“你要知道,我们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仔细想想,最近几天,你是怎样破坏抓革命促生产的,破坏农业学大寨的。”
“我觉得没那样做呀?”许盼牛说。
蜡烛燃烧的只剩下烟蒂那么小的一点了,火苗不时地颤抖着,瑟缩着,烛芯发出“嘶嘶”的声响,烛油一滴滴滚落到桌子上。不知它是因为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而伤心,还是叹息自己快要燃尽的生命而流下一滴滴的热泪。
“咚”,死羊眼暴跳如雷,拳头又一次打在桌子上:“你他妈的敢不老实?敢不交待?”
副支书欠起身,“噗”地一口吹灭蜡烛,屋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顿时,“咣当”声,“啪啪”声,“咚咚”声,“唉哟”声,“你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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