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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二伯母家就要干活,她对我很厉害,我要伺候她们,可是就是这样我也愿意在她们家,因为我想跟我姐姐学戏。我父母不让我学戏,我父亲就是小买卖人,卖糖葫芦的,他说不让我学戏,找一个婆家走了就行了,还想让我去当童养媳,但是我都不愿意,我必须得挣钱。因为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有吐血的病,很可怜。父亲身体这样弱,七个孩子中我是最大的,我下面还有弟弟、妹妹六个人;六七岁时,我就懂得挣钱,我知道如果我不挣钱,我们家就生活不下去。父亲一旦累得病倒,就没有人养家了。
我从小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就这么几种挣钱的方式:一个就是把我送出去当童养媳,去换一笔钱,这是死钱,可我母亲说必须得让我挣活钱。六七岁呀,怎么办呢?等长够了岁数,就有可能送我去当妓女了,我住在天津南市“三不管”的一个贫民区里,那一片的邻居都是这样的:开妓院的、当老鸨子的,再就是唱戏的、耍杂耍的,都是这样的一群人,这叫吃“五子”饭的地方。窑子、饭馆子、澡堂子、戏园子、小摊子,是旧社会最底层、最苦难的地方。这个地方出来的人都叫人看不起。
我从小就知道我得去挣钱,但是我决不去干那样的坏事。我不当妓女。和我一样的小姐妹呀,有的从十三四岁吧,就被家里逼着去当妓女,得一种可怕的病,然后有的还带着气就让人给扔在街上死去了,可怜极了。还有那种抽“白面”的人,抽了“白面”就什么都不要了。
我就非要学戏不可,因为我姐姐是好演员,在天津大舞台、中国大戏院都有一些影响,在东北等地也有影响。所以我拼着命要学戏,为了挣钱。在旧社会里像我这样的女孩子没有出路。因为要演戏,我就到了二伯父家,每天一早就到院子去喊嗓子去。喊嗓子、学戏,二伯父高兴给我调嗓子,那叫“打戏”,打得我每天身上都是青一道紫一道的,学好了挨打,学坏也挨打。
这是小的时候,后来长到十二三岁我懂得事了。我小的时候也出场演过戏,跟我姐在一起都是演小孩戏、配角戏,从十二三岁起我就主演了不少好的戏。我演小孩是很聪明的,一学就会,但是我有很多缺点,上台爱睡觉。比如说我演牧羊圈的羊,我们那个演羊呀,就是一个道袍,有黑的、有黄的,爬着走、跪着走,这就叫羊了。
有一场就是张景常老旦唱牧羊山那一场,我们演羊的四五个小孩,都蹲那儿听人唱,人家唱完溜板,我们就下场,“羊”就爬着猫着腰下去了。可我那时最小,可能也就是11岁吧。我和几个小孩都蹲在那儿都是小羊,两个老旦、青衣一人唱一段,唱完我们就该下去了,可我呢,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睡着了我就下不去了,老旦拿着棍子就打我呀,劈头盖脸打了几下把我打醒了,一看人家都走了,我拉着这个道袍、两个手挡着脸猫着腰就跑下去。我挨打以后才清楚,小孩在戏班里经常挨打。
我从小记的第一件事情:我要唱戏(2)
还有一次,我演秦香莲的冬哥。我戴一个头套子,小孩呀,我头上长虱子。我是梳一根小辫,虱子长上很难受,痒还不说,人家都讨厌,在谁面前谁都轰我。头上的虱子是黑的,虮子是白的,就把那个黑虱子都刮下来,那虮子可就麻烦了,一串一串的,刮都刮不下来,真讨厌,我自己也难受。我姐姐就给我捂虱子,拿煤油捂,然后用破布包起来,但是这煤油一上来就更糟了,谁都知道我是满头的虱子,一进后台谁都恨我,恨我我也不在乎。
最苦的就是不允许我演冬哥,因为冬哥要戴那个头套呀,戴帽子、戴孩儿发、包头都不许,我就特别痛苦。后台有人就讽刺我,你这头虱子谁敢粘你呀,除了把头发剃去没法治,你拿火烧都不行,要剃光。我听了后很害怕,捂着脑袋,害怕把头发剃下去。女孩嘛,刚十一二岁,我就捂着头发。有一天我姐姐给我拿虱子,我姐有时候打我,打得疼着呢,她为了教我戏,她打我我也不恨她。她让我过去,我想这是给我治虱子,我就过去了。可我二伯父就来了,拿一个剪子“咔咔”就剪了好几剪子,我还没敢说我不剪头呢,我二伯父拿着刀子冲着我来了,快极了,他一只手扶着我的头,一只手拿着刀子,像梳头那样的刀子,是个木头把的刀子,“哗哗”像削土豆皮一样把脑袋削个锃亮,剃个秃光头,我很难受但是还不敢哭。
剃了头最大的安慰就是能演戏了,我弄一块破花布系上,管箱子的那个大爷这次让我拿那个孩儿发套了,以前我要拿他不让我拿,他说你脑袋长虱子,你用完了别人用怎么办?这次我秃着脑袋往管箱子那大爷跟前一站,把花布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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