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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段长万士顺虽说逃出刘魁胜的枪口,逃出“贵妃”的住屋,心里却记死了刘魁胜。他回到南关车站上,天天跟他那一抹子人念叨,要他的盟兄把弟出主意,帮他报这个仇。万士顺挨窝受气的风儿,慢慢吹到小平次郎的耳朵里。
一天下晚,小平次郎喝了不少白兰地,脸儿红红的,漓溜歪斜地走出了餐室,一眼望到了万士顺正和几个警务人员叽叽咕咕地在念叨,两步三晃地走了过去,乜斜着醉眼,用僵硬的舌头问:“你们,在这里,谈论什么的?”
万士顺带领人们慌忙敬了个举手礼,接着就吞吞吐吐,想说不说地把在平康里受侮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像演戏的角儿,说着话儿,泪水直劲地朝眼外流,活像个向大人诉说在外面受了侮辱的小孩儿。他自己加油添醋地说着,别人在侧面扇火浇油地乱叨叨:“咱是小平站长的警务啊!”“他敢对待万副段长,当然也没把小平次郎段长放在眼里。”“常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哪!”“这真是给咱站长眼里插棒槌。”……
小平次郎是个最喜人奉承的,不光自己愿意让人说好,对自己的部下,也不喜欢让人说孬;对他的部下不礼貌,简直就像对待他一样,他从心里不痛快。今天,听过万士顺源源本本、有根有叶地一哭诉,再加上喝了不少的酒,像汽油遇上了炭火,轰地燃烧起来。他习惯地摘掉眼镜,用绒布揩了揩,说了声:“准备,平康里的开路!”头也没回地朝城里走去。他来到平康里,副段长万士顺带领几个警务人员,携带着武器撵了上去,径直奔向“贵妃”的房间走来。
近来,有人花笔钱在刘魁胜手里赎回几个被抓的人,刘魁胜的口袋也就比早先鼓胀了许多。腰里有钱,气粗精神爽,也就天天泡在“贵妃”那里。今天,他洋洋得意地眯缝着眼睛,单手打着拍节地欣赏“贵妃”清唱“醉酒”,小平次郎满脸酒气地闯了进来,当时弄得刘魁胜一愣。平常他并没把日本兵放到眼里,今天一打量走进来的小平次郎,是一杠两花的军官,狗怕主人的本性立刻摆了出来:先立正,后又笑脸相迎地说:“太君,你的请坐!”
“你的,叫什么名字?干什么活计?”小平次郎慢腾腾地走一步吐一字地问。眼睛红红的,活像个饿肚三天的老狗熊。刘魁胜知道,不是假日逛窑子,是件犯纪律的事。在这个满身酒气的日本军官面前,他怕吐出真名实姓惹出乱子来,就撒谎地说:“我买卖的干活,姓刘,叫……”
“你叫刘魁胜,买卖的不干活!”小平次郎话说完,人也走到刘魁胜的面前,双眼不眨一下地盯着刘魁胜,盯得刘魁胜牙齿打颤腿发抖,脸色灰白得像张窗户纸。他忙改换口气说:“是是是,我叫刘魁胜,太君的认识,我的错误大大的!”“刘魁胜,夜袭队队长说谎的不行,枪的拿来……”小平伸手逼着刘魁胜,刘魁胜老老实实地将驳壳枪抽出来,双手捧交过去。小平抓住枪把,后退一步,用枪逼住刘魁胜说:“你的坏坏的有,人的来,三宾①的给!”
①日语:打嘴巴子。
万士顺领着一班人早在外面侍候着。一听小平次郎吆唤,呜地簇拥进来。在灯光下,抡圆巴掌,反啊正地朝刘魁胜的脸颊扇打起来,打得刘魁胜吱吱呀呀地抱头嚎叫。“贵妃”吓得双手捂着脸,浑身发抖地蹲在墙犄角,连看都不敢看。屋里的打人声、狂骂声、哭啼声、告饶声,乱糟糟地搅成一片。茶壶、茶碗、镜子、花瓶……摔个噼哩啪啦;桌子、椅子、窗户、门子……砸个嘁哩喀喳。最后,刘魁胜七窍淌血地倒在地上,万士顺他们仍不歇手,皮鞋踢,家具砸,砸踢得刘魁胜光哼哼不能动。
啪啦,耀眼的磨砂灯泡被掷上去的茶碗击个粉碎,屋子顿时变成漆黑一团。小平次郎蛮高兴地说:“统统开路!”领着手下的喽罗大摇大摆地走去。屋里剩下了一个嗓眼仅有口气的刘魁胜;他身旁躺的是那上下剥得一条布丝不挂、昏厥过去的“贵妃”。
从此,夜袭队算和南关车站的人们拴上了仇,作上了对。宪兵队长松田亲自出马调停过几次,也没从根上解决问题。两边天天见面,见面就找碴挑错;谁见谁都是“二饼”碰“八万”,斜不对眼!二
听过铁杆汉奸刘魁胜和南关车站副段长为个妓女争风吃醋、打架殴斗的故事,人们并不觉得奇怪,也就左耳听,右耳冒,谁也没朝肚子里搁着。但是,魏强、刘文彬听过却不然。他俩好像在这件值不得一提的事情上看到了什么问题,都非常感兴趣,因而,也就当成一项极重要的情报吃到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