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页(第1/1 页)
只不过,柳桐倚的幻象是我自己画的,云毓的这幅虚像是真正的云毓替我画的。从头到尾,什么都是假的,而且虚像早已散了,就和云彩一样,散尽了,没痕迹。也就是我心里残留一个印子。因为那个随雅,之于景承浚,没什么比得上。本来也是,什么真人,比得上画里的好?景承浚死了三年,这些再老生常谈也无意义。随雅,随雅。那日地牢中,我喊了最后一回,那次之后,这两个字,我再无人可叫。我上前两步,拱手:&ldo;请问阁下是否官府的哪位大人?方才天黑没能看清,一时怠慢,失敬失敬。不知雨夜莅临,有何事吩咐?&rdo;云毓把手中的酒坛缓缓放回了桌上。我等了等,他没答话,我又道:&ldo;阁下,敢问所为何事,能否直言?&rdo;云毓还是没说话,屋中的油灯不甚亮,他的神情有些模糊。我笑一笑道:&ldo;阁下不说话,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rdo;陪同他来的人都在外面的廊下站着,脊背笔挺,面容精悍,一望即知是护卫。我等不到云毓答话,就向外道:&ldo;外面雨大,诸位都请先进屋中来罢。&rdo;我转身去找水壶:&ldo;屋中没备热水,不好泡茶,还要怠慢诸位先等一等。&rdo;那几人依然站得笔挺的不动。我拎着水壶瞧瞧他们又瞧瞧云毓,再道,&ldo;各位,我们素昧平生,在下只是个老老实实的买卖人,你们……应该不是来找我寻仇的罢。&rdo;云毓看我的目光似乎猛地颤了一下,也可能是因为风吹的油灯光在晃,难道有幸被我料中,他真的是带着这队侍卫抓我回去问罪的?也罢,真抓回去了,大不了就是再住一回天牢,怀王的大坟墓已经竣工了,有现成的棺材躺。我拎着壶走到水桶边弯腰舀水,云毓终于开了口,却是向廊下的侍卫道:&ldo;你们都先回去。&rdo;我直起身转头看,那些侍卫应了声是后,撤出了廊下,少顷,有哗啦哗啦的水声响,竟然是云毓乘的那条船划走了。是不是走得忒利落了,钦差大人还在这里坐着。我拎着水壶再向云毓道:&ldo;阁下屏退左右,想来是有要事待说,不妨直言。&rdo;云毓还只是坐着,不说话。他比之当年,瘦了许多,赶来承州治水,一定舟车劳顿,因此面色苍白,满脸疲惫。兴许是心里揣着到这里来的某个目的的缘故,他眉眼之间,不见昔日飞扬的神气,反倒显得有些萧索。看着他,我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但他这样突然前来,绝对有所目的。云毓做事,看似随心所欲,实则面面俱到,一丝不漏。能让他不顾钦差之责,初到承州第一晚就候在这里,地方官员与随行护卫对此也不管不问,必然大有缘故。让护卫离开,是欲擒故纵?独自在这里,不说话,是否已算好棋路,等我入瓮?算了,横竖任他怎样,我只按赵财当有的应对应付。他不说话,我也不再继续问,舀满了水壶,走到铜炉边,把烤肉架子暂搁到一旁的小桌上,向云毓道:&ldo;不然阁下先那边上座上请,我这里换炭烧壶水,别崩起炭灰污了你的衣裳。&rdo;云毓总算开口向我说了句话:&ldo;不用……给我茶。&rdo;我取过火钳,客气笑道:&ldo;有客人到,怎能没茶。&rdo;云毓顿了片刻,道:&ldo;能否以茶换酒?&rdo;我道:&ldo;当然可换,但酒不是什么好酒,不堪待客,怕阁下喝不惯。阁下的衣衫被雨打湿了,晚上风凉,喝些热茶好些。&rdo;不过,既然云钦差一定要酒,我便不逆他的意思,放下火钳,另找了副干净杯碟用水洗一洗,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再把酒壶装满。云毓立刻斟了一杯,一饮而尽。我换了炉中的炭,点燃,再把烤肉架放回炉上,另搬个凳子在炉边坐。云毓见我卷袖把生肉片摆在架上,握着酒杯愣了愣。我道:&ldo;我这里实在没什么下酒菜,只能拿几片羊肉招待,阁下别嫌寒酸。&rdo;炉火烧得旺起来,架上的肉嗤啦啦响,我拿筷子一一翻过肉片,再洒些细盐辣椒孜然面儿,云毓一直握着酒杯一动不动地看,片刻后,肉差不多了,我往他碟中夹了几片,见他依然不动,便道:&ldo;这是北边大漠里牧民的吃法,可能阁下未曾见过,没加什么调料,不过膻气不算重。寒舍也只有这道菜了,请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