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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山的匪首这样子躺在一起,象几十年的老夫妻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话,说着说着,眼泪便要涌出来。
过了许久,我听见他在翻身,便问:“饿不饿?你好象也没有吃东西,光喝酒。”
他呵呵笑了声,说:“没事,不怕没饭吃,就怕没酒喝。”
远远的枣树下有人在大声说话,是狐狸在安排哨兵换防。他的声音很清隽,甚至和那人的声音有点象,都是不缓不急,象他写的字一般从容。
我觉得泪水又快要涌出来,便想岔开心思,胡乱和豹子头说着闲话。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当家的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比我想象的要年轻一些,仔细想一想,他若是将脸上收拾干净,话语放轻柔一些,倒也算是仪表堂堂的汉子。
“你呢?”
“虚岁十八。”
“嗯,比老七还小一岁。”
七寨主是个瘦个子少年,不太爱说话,看见我就会脸红,没想到比我还大一岁。
豹子头的话匣子打开便停不住:“老二老三老四同年,都属虎,老五属羊,老六……老六我还真不知道他是哪一年的。”
我好奇地问:“不是所有人进山时都要交拜名帖,喝盟誓酒的吗?”
豹子头在枕头上摇了摇头,说:“六弟不是自己进山,是被抬上山的。”
我侧转身望着他。
他将手枕在脑后,回忆着:“我上了山,千辛万苦做到了大当家,自然要回去报仇。江修听到风声,便躲到黑州大牢里去了。他以前做过黑州大牢的牢头,往牢里一躲,谁也找不到他。”
“黑州大牢重兵把守,本来我也没办法。谁知那年哀帝南巡,被暴民杀死在熹州,跟着哀帝的羽林军一窝蜂散了,有三千人便到了黑州,把被诬陷下狱的前羽林将军蔺不屈救了出来。
“我听到风声,便赶了过去,尾随他们进了黑州大牢,逮到了江修。江修知道我迟早要逮到他,装成犯人藏在死牢里,还是被我认了出来。
“和江修关在同一间死牢里的,便是六弟。说起来,我当时都不相信他能活下来。”
豹子头伸出双手在空中比划着:“除了脸和手,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依我看,黑州大牢的十大酷刑、三十六大刑具,只怕在他身上用了一个遍。”
我毛骨悚然,狐狸那晚说的话恍如就在耳边。
“黑州大牢的牢头是我旧相识,什么十大酷刑、三十六大刑具,都曾见识过一番,正愁没机会试一试。”
原来竟是这么个旧相识。
“但他纵是那个样子,却一直在笑。我佩服他的硬朗,便找到他的案卷,上面写着他叫杜凤,是熹州人,中过举人,做过哪里的参事,因为写反诗而入狱。我想写首反诗也不至于要这样动大刑,只怕他是得罪了什么通天的权贵。见他实在够汉子,又饱读诗书,便起了将他请上山做军师的念头。
“把他抬上山后,大伙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救过来,也不用我多说,他便留在了鸡公山。我曾经问过他,想不想回去找亲人,他只说亲人都死光了,以后一心一意跟着我打天下。”
可能还是喝多了点,豹子头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六弟是好人,你别看他沉默寡言的,很会为弟兄们考虑。今天我成亲,最高兴的便是他,饿着肚子指挥一切,啥东西都没吃,还来帮我挡酒,这小子……”
我也渐渐迷糊起来,一时似乎还被绑在柴堆上,一时又看见那人握着罗婉的手在说“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一时却又莫名其妙地看见狐狸的脸在眼前摇晃。
风从窗口鼓进来,带着清淡的花香。
夜很静谧,静谧到我怎么也无法熟睡。
迷糊中,我似乎又听到那个声音在淡淡地说:烧吧。
烧吧。
心尖似有什么东西在绞,绞得我无法呼吸,猛然坐了起来。
豹子头居然也没有睡熟,被我吓得一弹而起,道:“怎么了?”
他若没有坐起,我也许便会重新躺下,但他这一坐起,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寨子里出奇的静谧,静谧得不象是素日的鸡公山,更不象有大批青楼姑娘们到来时的鸡公山。波浪似的尖叫、野狼们满足的笑声,统统没有。
我望向豹子头,喃喃道:“大当家,今天不是有很多女人上山吗?”
豹子头挠了挠头发,呵呵笑:“老子成亲,也不好让弟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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