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第1/4 页)
“快逃……”大娘吃力地说了两个字。
我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替她包扎了断臂,可是血还是不断地涌出伤口,浸透布料往下滴。我扶起她,一瘸一拐地往前小跑。我想我俩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各自的极限。阳光在我们的耳边飞逝,青河水跟着我们一起奔跑,那万古无迁的山头,飘过一团团变幻莫测的云,路的尽头转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弯,却始终抵达不了最后的尽处。
进来巫村时,这段路我们晃悠悠地走,走了将近四个钟头,这一次逃命般地奔逃这三十里路,却用了仿佛比四个钟头还要长久的时间。
太阳斜往西边、被山壁遮挡住的时候,眼前忽然变得开阔了,房舍星散,炊烟袅袅,大片的稻田弥漫在橘红色的天空下,一团野鸟于田间扑腾腾地旋飞,大声的不着调的歌儿在田里响起。大娘,不,是张梅,累得连气都喘不动了。她的伤口已经被血浆凝固了。我原本气力不济,击倒了一个身体健壮的村民,又一路帮扶张梅狂奔,真不敢相信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此时,我已到了虚脱的边缘。
趁着傍晚的光明还在田里劳作的人们,发现了我们这两个陌生的老人,我们满身血污,使他们生了警戒,小心翼翼地围拢来。张梅指了指进入巫村的路口,用仅剩的一丝气息说:“我们逃出来了……”
一直忙于奔命,她失血好多,强撑到了现在,终于晕了过去。我连她的身子都扶不住了,也被她带倒在了地上。我看见一群人围了过来,浑身终于松弛,放心地合上了眼。
等我再睁眼的一瞬间,一个想法自我的心海上飘过:我是真的逃出来了吗?
慌忙看看四周,各种物件的摆设和队长的家里完全不同,我终于确信,我是真的从巫村里逃出来了。我的心绪无法平静,它太疼痛、太脆弱了,不带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我看着自己的手背,皮肤褶皱得如同千层面饼。看着看着,我的眼睛就模糊了。
房间里没有张梅,这使我感到发慌,嘶哑地叫喊,很快有人冲了进来,是个年轻小伙子,我对他喊:“张梅呢,张梅呢?”他不解,试图安抚我的情绪。这时又有两个人冲进来了,我认出其中一个是青沟村的队长,当初我们来这里插队时就是他在村口负责接应的,我就对他说:“队长,张梅呢?”
他讶异地望着我,不明白我这个陌生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就是这个生产队的队长:“张梅?好熟悉的名儿……”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你说的是和你在一起的阿婆吗?”另一个年轻人问。
“阿婆?”我一愣,喃喃自语中自有一份旁人不解的苦涩。是啊,谁还知道她是张梅呢?在任何一个别人的眼里,她都是一个不折不扣濒临垂死的阿婆。
队长好奇地问我:“老哥,你是巫村里头的人?”
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却不知如何回答。
过了片刻,我点了点头:“和我一起的人呢?”
他指着凳子上沾满鲜血的衣服,丝毫没有在意我的问话:“你们……出什么事了?”
我忽然有点恼怒了:“和我一起出来的人呢?”
他们都微微受了惊吓,一个人轻轻地回答:“在隔壁屋里。”
“她还好吗?”我的音调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尖。
“流血太多,好在保住了命,左臂上的伤不碍事,倒是右臂……永远残废了……”
“我要见她!”
“她还没醒呢。”
“带我去。”
“可是……”
“带我去!”
他们只好把我带到隔壁的房间。我看见张梅安安稳稳地躺在被窝里,皱纹爬满了蜡黄的脸。我把手指放到她的鼻端,确认还有气息。我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搬来凳子,在床边坐下来,就那样颓然地垂下头,默默地坐着。
十五、真相
张梅昏迷了两天才醒来。这两天里,公社和大队的干部找到我,关门闭户地进行了好几次沟通。我如实讲述了在巫村里的所有经历,但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他们只当我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公社的干部们心肠还算不错,叮嘱我不要再胡乱造谣,说这种鬼神论调如果传出去了,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我原本希望公社能组织人员进入巫村,把里面的村民们一个个都抓起来严办。可结果显然与我的愿望大相径庭。我别无选择,在那个年代,有些话是不能说出来的,否则性命就保不住。面对现实,这些苦果,我想只能暂时默默地忍受下来。
两天后,张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