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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轿直到藩司衙门。由于预先已有通知,德馨派了人在那里等候。
胡雪岩下了轿,一直就到签押房。
『深夜过来打搅晓翁,实在不安。胡雪岩话是这么说,态度还是跟平时
一样,潇洒自如,毫不显得窘迫。
『来!来!躺下来。』刚起身来迎的德馨,自己先躺了下去!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烟枪,一口气抽完,但却用手势指挥,如何招待客人。
他指挥丫头,先替胡雪岩卸去马褂,等他侧身躺下来,丫头便将他的双腿抬到搁脚凳上,脱去双梁鞋,然后取一床俄国毯子盖在腿上,掖得严严的,温暖无比。
『雪岩,』德馨说道∶『我到今天才真佩服你!』
没头没脑的这一句话,说得胡雪岩唯有苦笑,『晓翁,』他说∶『你不要挖苦我了。』
『不是我挖苦你。』德馨说道∶『从前听人说,孟尝君门下食客三千,鸡鸣狗盗,到了紧要关头,都会大显神通。你手下有个周少棠,你就踉孟尝君一样了。』
周少棠大出风头这件事,他只听谢云青略为提到,不知其详,如今听德馨如此夸奖,不由得大感兴趣,便问一句∶『何以见得?』好让德馨讲下去。
『我当时在场,亲眼目睹,实在佩服。』德馨说道∶『京里有个丑儿叫刘赶三,随机应变,临时抓限是有名的,可是以我看来,不及周少棠。』
接着德馨眉飞色舞地将周少棠玩弄黄八麻子于股掌之上的情形,细细形容了一遍,胡雪岩默默地听着,心里在想,这周少棠以后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他。
『雪岩,』德馨又说∶『周少棠给你帮的忙,实在不小。把挤兑的那班人哄得各自回家,犹在其次,要紧的是,把你帮了乡下养蚕人家的大忙,大大吹嘘了一番。这一点很有用,而且功效已显出来了,今儿下午刘仲帅约我去谈你的事,他就提到你为了跟英国人斗法,以至于被挤,说应该想法子维持。』
刘仲帅是指浙江巡抚刘秉璋,他跟李鸿章虽非如何融洽,但总是淮军一系,能有此表示,自然值得珍视,所以胡雪岩不免有兴奋的语气。
『刘仲帅亦能体谅,盛情实在可感。』
『你先别高兴,他还有话;能维持才维持,不能维持趁早处置,总以确保官款为第一要义。雪岩,』德馨在枕上转脸看着胡雪岩说∶『你得给我一句话。』
这句话自然是要胡雪岩提供保证,决不至于让他无法交代。胡雪岩想了一下说∶『晓翁,我们相交不是一天,你看我是对不起人的人吗?』
『这一层,你用不着表白。不过,雪岩,你的事业太大了,或许有些地方你自己都不甚了了。譬如,你如果对你自己的虚实,一清二楚的话,上海的阜康何至于等你一走,马上就撑不住了?』
这番话说得胡雪岩哑口无言,以他的口才,可以辩解,但他不想那样做,因为他觉得那样就是不诚。
『雪岩,你亦不必难过。事已如此,只有挺直腰杆来对付。』德馨紧接着说∶『我此刻只要你一句话。』
『请吩咐。』
『你心里的想法,先要告诉我。不必多,只要一句话好了。』
这话别具意味,胡雪岩揣摩了半天,方始敢于确定,『晓翁,』他说。
『如果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一定先同晓翁讨主意。』这话的意思是一定会维护德馨的利益,不管是公、是私?
『好!咱们一言为定。现在,雪岩,你说吧,我能替你帮什么忙?』
『不止于帮忙,』胡雪岩说∶『我现在要请晓翁拿我的事,当自己的事办。』
这话分明一也很重,德馨想了一下说∶『这不在话下。不过,自己的事,不能不知道吧?』
『是,我跟晓翁说一句,只要不出意外,一定可以过关。』
『雪岩,你的所谓意外是什么?』
『凡是我抓不住的,都会出意外。』胡雪岩说∶『第一个是李合肥。』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报导,『唉!原以为左大人到了两江,是件好事,哪晓得反而坏了。』
『喔。这一层,你倒不妨谈谈。』
谈起来很复杂,也很简单,左宗棠一到两江,便与李鸿章在上海的势力发生冲突。如果左宗棠仍有当年一往无前笼罩各方的魄力,加上胡雪岩的精打细算,则两江总督管两江,名正言顺,李鸿章一定会落下风。无奈左宗棠老境颓唐,加以在两江素无基础,更糟糕的是对法交涉,态度软硬,大相径庭,而李鸿章为了贯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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