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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伴被大惊小怪的鸡叫声惊出厨房,见老顺一蹦一跳地去捡鞋,嗔道:“鸡又没挡你吃屎的路,你打它干啥哩?”
“你才吃屎哩。”老顺拾个小棍儿,刮去粘在鞋上的鸡粪,狠嘟嘟顶了一句。
那只惊魂渐定的公鸡又开始了被破鞋惊断的性骚扰。老顺却懒得再理会,心想,也难怪,公鸡也知道干那事儿,何况人。老顺没心思和老伴说笑,取了烟锅和打火机,“噗――”,烟弹划弧,飞出老远。几只鸡扑过去啄。老顺尽量让那烟在肺里多转了几转,牙缝里发出了长长的嘶嘶。
老伴见老顺心事重重,问:“究竟咋了?颠个脸,叫人心里乱哄哄的。”
老顺许久不语,一下下咂着。呛人的烟一股股腾起。老伴又问:“究竟咋了?”老顺恶声恶气地说:“问啥?你那个爹爹大天白日干驴事。”“谁?”“除了你那个愣头爹爹,还有谁?”
“猛子?”老伴一怔,又笑了,“当大的要像个当大的,拿儿子开啥玩笑。”
老顺狠狠咂几口烟,鼻孔里喷两股横气:“我咋不像当大的? 这是实话。”
老伴瞪大眼睛,左右望了一下,一脸鬼祟地问:“和谁?”
和谁呢?这下,轮到老顺瞪大眼了。谁呢?不知道。他竟把这个关键问题忽略了。这确实很重要。她究竟是谁?是姑娘?还是媳妇?是谈恋爱?还是打野鸡?对象不同,性质就不同。老顺拧眉,死命回忆那场面,好从中捕捉一丝信息,却不料脑中茫然,一片灰白。不要说那女人的影子,连儿子的脸也不知逃何处去了,好容易显现的,只是那个白屁股,而且不清晰,像波晕荡漾的水中的月亮那样恍惚。老顺懊恼地嘿一声。他发现大脑老和他作对,该记的记不住,不该记的,却刻在心上。比如,方才的事,任何一个老子都会恶心,可那一幕却老晃,叫他瘮怪怪地极不舒服。而现在,研究案情需要材料,脑中却白茫茫一片了。他懊恼地拍几下脑袋,却想起,那一瞬,没看见女人的脸。
“不知道。”他无奈地说。
“那就是个屁。”老伴说,“谁告诉你的,你就打掉他的狗牙。哼,现在的人,跟个音音儿,念个经经儿,就爱捣闲话。要是我,不打掉他狗牙才怪呢。”
老顺火了,“你打谁的狗牙?来,打老子的。谁说你的活爹爹的闲话?是老子看见的,老子还能红口白牙捣他的闲话……老祸害!”
老伴叫煮山芋噎住似的瞪了眼,脸上的肉蹦蹦跳着。许久,话音才冲开闸门:“看见了就看见了!凶啥?成精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还有脸说儿子……”
老顺脸上白一阵黑一阵,鼻孔里开始有了横气。初时他还在忍,等她提起箩儿斗动弹,开始涉及他的隐私时,便忍无可忍了。他伸出左手,撕住老伴的头发,抡圆右掌,瞄准那张黄脸,狠狠扇了几下。
老伴哭叫起来,边哭边骂,内容愈加难听。
老顺很懂得速战速决的游击战术,数招得手,马上抽身,顺手还拿上了动手前放在窗台上的烟锅子。
2
庄门外凉飕飕的漠风一吹,老顺的头脑清醒了,气也消了。这是几十年常做的功课。动口是老伴的能为,动手是老顺的强项。照例是老伴先占上风,老顺要后发制人结束战争,前者再用哭声打扫战场。此后,老伴要耍几日威风――但不可太过分――老顺嬉皮笑脸赔小心。而后,万事大吉。他们的刚柔对垒向来是和谐的。精明的老伴即使在耍威风时,也忘不了打量笑嘻嘻的老头子是不是突然咬起了牙。
“老啊老了,咋又是刀枪矛子的?”老顺晃晃脑袋。他有些后悔方才的手重。大儿子憨头一死,老婆子真皮包骨头了。小儿子灵官去了外面,又不来个音声儿。老婆子老念叨。念叨归念叨,可人家不通个声气儿,你有啥法子?娘老子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无义种。
《白虎关》第一章(3)
真吃枪药了。老顺想,按说,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叫人家说了说两句,动啥手呢?……可没治,许多时候,人由不了自己,手也由不了自己,心更由不了自己。心要使气,手要出气,老顺有啥法子?他想笑,可口一张,却叹了一口气。
想到老伴挨揍的原委,老顺的心一下子暗了,眼前又出现猛子羞恼的脸。这时,他才真正确认了那是“羞恼”。记得,在双福捉奸的那夜,猛子就朝他吼过:“谁叫你不给老子娶?”
要债鬼。
老顺终于明白了老先人为啥叫儿子“要债鬼”。确实,儿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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