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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垛上,猛子正压个女人晃势,白屁股在晨光中晃得刺目。
老顺像挨了一棒。虽说这个要债鬼曾和双福女人闹出了惊天动地的桃色新闻,但毕竟是耳闻。这眼见,却分明成闷棍了。他仿佛才发现儿子竟也是个男人,也会伏在女人身上干他以前常干的事儿。这使他震惊别扭。听说见了这类场面,会一年不利顺的。老顺倒不在乎这个。他在乎猛子那惊慌中带点儿恼恨的表情,其中蕴含的内容很复杂,既有干了丑事被人发现的尴尬,又有对父亲多管闲事上房瞭望的恼怒。还有啥?破罐子破摔?还是……怨老子没给他娶媳妇?……还有什么?老顺晃晃脑袋,晃得脑中嗡嗡响,却晃不出个清晰眉目。
恶心。他只是嘀咕一句。
日头爷在东沙丘上探出个惨白的脑袋。老顺脸上烧烘烘的,嗓子很燥,像年轻时在寡妇门口徘徊时一样。日怪。他有些恨自己了,干丑事的,又不是他,羞啥哩?……也难怪,儿子大咧,到了不规矩的时候了……又不是骟马……便是骟马,见个齐整些的骒牲口也跳哩,没法。没啥……只是,老顺口里虽“没啥”,可心里总觉得有点“啥”呢。而且,那点儿“啥”,总叫他心里怪不舒坦。
这也怪他。
真该怪他。五六十岁的人了,咋想到上房呢?可谁又知道儿子正把豆垛当婚床呢?知道的话,躲还来不及呢……问题是,为啥偏……又是上房又是长伸脖子观望呢?说明他发现那晃上晃下的样子不太像牲口吃豆秧的。
只记得那个白晃晃的屁股和猛子那扭曲得变形的脸闷棍似的把他击晕了。他怔了怔,不合时宜地咳了一下,但马上又觉得自己咳得很蠢。他手足无措了,脑中有千万只蜂在嗡嗡。
跳下房时,老顺甚至没经过那截矮墙……那是特意为上下方便而留的,他忘了上下房应有的程序,直接从房上跳到后面的沙堆上。那情景,极像逃脱了枪口的兔子。
“哎呀,老顺,练轻功吗?” 孟八爷嬉笑道。
老顺尴尬地笑笑。他偷望孟八爷,发现他并没发现自己失态的原因,遂将提悬的心放下,干咳几声,又窥一眼使他失态的豆垛。豆垛仍静悄悄耸着,没一点儿声响。那两人,肯定“恶心”地凝着,不敢再晃势。老顺心里骂:不要脸,大天白日的。
孟八爷像往常那样,露出挑逗的捉弄的笑。老顺已习惯了他这老顽童相,但他心虚地发现,对方此刻的笑与以前不大一样,难道他也发现了吗?这可是个笑料啊。……“白屁股使老顺成了兔子。嘿,姿势好极了。”他定会这样取笑,“老呀老了,还能叫个×吓惊……真没见过个世面,连盘子大个×也没见过,……噢——,吓惊了。”声音是够难听的,而且不分场合,很叫人头疼。他留意地瞅一眼孟八爷,却放心了。因为他已眯了眼,把目光转向田野里蚂蚁般忙碌的人们。
老顺没有和孟八爷喧谈的兴趣,也想给垛上人一个卸妆的空隙,就梦游似前行。……他不由替儿子着急了。正是上地的时候,人来人往,叫人窥见,脸往哪儿搁,又不能明里提醒儿子加快动作……丢人不如喝凉水,祖宗羞得往供台下跳哩。
要债鬼。
该给娶媳妇了。老顺想,儿子大了。他有些吃惊,儿子仿佛突然大了似的。他简直来不及反应,就一个个长成墙头高了,而且……他似乎读懂了儿子方才的表情中叫他难以捉摸的内容,那就是:“谁叫你不给老子娶媳妇呢,老子当然操别人。”真是这样吗?也许是……肯定是……他想到猛子尴尬和恼怒中透出的那种任杀任剐的蛮横味道,叹口气。
望一眼此刻还静静的豆垛,往村里走。是该娶了。这是羊头上的毛,早晚得燎。只是,手里无刀杀不了人。钱是个硬头货,一个媳妇得一万票老爷。哪儿生发?麦子倒还有些,扎紧喉咙,也能粜个三五千。粜吧。迟早得粜,迟早得娶,原打算防个饥荒年啥的,现在还防啥呢?今日有酒今日醉,管他明天喝凉水。混上一天是两半日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白虎关》第一章(2)
一进屋,老顺就躺在炕上。他觉得很疲乏,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乏,乏透了。莹儿带着娃儿站娘家去了,屋里自然清静。老顺懒得睁眼,也懒得去想啥,但猛子恼怒的脸和那个白屁股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心里愈阴沉了。院里的公鸡正追赶母鸡。母鸡的叫声半推半就骚气十足,搅得老顺怒气冲冲。隔着窗子,他“呕呕”了几声,却喝不断鸡们的浪声浪气。于是,他恶狠狠呸一声,跳下炕,脱只土头土脑的鞋子,扔出去,活活拆散了那对恋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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