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页)
从科尔沁至古北口相隔何止千里,所设驿站却不过十个。一路行来,十次当中也有三四次需得在草原上搭帐篷过夜。
侍卫们的驻地在主帐四周,距离不算很远。待所乘马边到达营地时,小侍女乌恩和王府侍从已经与侍卫营的杂役一起支起了帐篷,烧好了热水。
悠然进了帐篷,在乌恩的服侍下,擦了擦脸,换下身上衣服。自小未曾离家,此番长途远行,除却开始的一时新奇冲淡了内心的伤感之后,几天下来,春日草原的风光再好,也不过是大同小异。一路上,虽在马车里,毕竟是长途颠簸,兼之多人骑马行动,激起不少烟尘。欲洗浴一番,略思量后仍是作罢。
刚收拾完,帐外传来纳兰性德的声音,像是对人交代什么。不一会儿,纳兰性德求见。因悠然年岁尚小,彼时纳兰已二十八岁,倒也说不上男女大防。侍女通传后便进了帐子。一位身材修长,举止洒脱的年轻公子进来略施了施礼,温声问道:“小格格可安好?”
“蒙纳兰侍卫费心,一路甚好。”悠然微笑答道。心里想着,却是久仰大名了,单听“纳兰容若”这名字就觉风光旖旎,教人惊艳:胸纳幽兰,神容优若。一吟此名,浊世才子翩翩风貌,历历眼前。如今见之本人,对早前见过的描述深以为然。
“如格格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在下,在下自会安排妥贴。”纳兰又道。
帐内烛火通明,悠然见其虽是面带笑容,眼底却颇有郁郁之色。悠然旧时对历史了解得极少,因祖父母喜爱他的诗词,才略略读了读他的生平。方记起:这位文采风流的诗文奇才,历史上只活了短短三十一岁。即距其病故只余三年!念及此处,心里失落不舍,不由得念道:“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这阙《浣溪纱》由她稚嫩的语声吟出,其间的忧伤寂寞,怅然若失倒是淡了许多。
纳兰听得,很是意外。这出自塞外的满蒙格格吟得竟是自己的词!口中谦称:“小臣这粗鄙之作,让格格见笑了。格格若修习诗词,那南唐后主,宋李易安的都是极好的。”
她心想:原来纳兰极为推崇李后主是真的,这位真性情的词人英年早逝,无非是太过纠缠于爱妻之死,父亲朋党致家族没落,虽有皇帝维护,仍心存愧疚遂郁郁而终。祖父时常慨叹道:“纳兰过于理想主义、浪漫主义、完美主义的性格成就了他,也摧毁了他。他如果能多活个几十年,清朝三百年的文化就不会如此凋敝,至少也会多几阙好词以待后人。”祖父如此遗憾,如今她既然得见本人,总不能袖手旁观,总要想个法子让他活得长久些才好。至于是否改变历史之类的问题她却不放在心上。
听得纳兰如此自谦,她正颜道:“纳兰公子不必妄自匪薄,你的诗词连当今皇上都是赞不绝口的,更听得公子你义薄云天,当年顾贞观的一阕《金缕曲》换得你五载誓约:容若自此日后,便极力地寻觅机会,要为那吴兆骞开脱,只恨无处着手。对朋友如此尽心,当真算得上真君子!更兼随皇上南巡北狩,游历四方,此等作为,此等人品,又岂是那只识风花雪月,不懂人间疾苦的亡国之君可以比拟?”
纳兰更是又惊又奇,这小格格年不足十,又长居塞外,怎么对自己的事如此清楚,非但如此,听之言语,竟是颇有见识,遣字用词也是极见功底。自己幼时也被称为少年奇才,却是得遇明师教导。心下讶然,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答话更加郑重,不以寻常孩童视之:“在下惶恐,当不得格格如此赞誉。”
悠然又道:“还请纳兰先生切莫自谦,我喜汉学,读汉书,早先也有夫子教导。待进京后,说不得要寻一位好师傅,那时定要跟皇上请求先生来,到时候请先生莫要嫌学生资质平庸,不堪造就才好。”言语间竟是执师礼了。她深知,两人不过初次见面,想要劝解定是不能的。还不如以师礼待之,相处日久再行设法令其开怀。
纳兰大惊,虽有请夫子教导皇族贵女,但所学无非是些琴棋书画,而且多是些德高望重的大儒,正要推辞,见那格格露出倦色,只是想着虽格格如此说,请师傅一事需皇太后和皇上同意方可,到时候大有变数,只得把话咽下,行礼告辞。
又行进了几日,离古北口已不足百里,哨兵回报说前方五里处有一个荒废的驿站,想是十五年的时候重新规整驿道时荒废的,至今也不过五六年,想必还能住人。纳兰见天色暗沉,怕是要下大雨,大雨天气在草原里扎营就不合适了,更何况又有女眷。遂吩咐大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