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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起来。王净那软软的腔调煞是好听。
她和李红很不一样。李红是精钻型;她像珍珠,光蕴内敛,不抢眼,却够吸引人。
我只在意一件事,就怕又不习惯。老实问了。还好,她的男朋友在法兰克福。
“哈!”王净倒笑了。“你在意这种事,恐怕找不到住的地方。”
我不是在意,我只是不习惯。
“有什么不一样?”王净反问。
其实我不是别扭。我不习惯的是李红那个人。
说好周末搬家,我便走了。
这儿离大学近,离“舒马兹杨音乐学院”倒有几站的距离。不过无妨,一切合宜又合理。
我跟李红提了要搬,她没多说什么。倒是静子,电话中我也不好谈太明白。可静子了解,说搬了也好。
走到了大街,我等着红灯。马路对面从朋驰车中走下来的一对男女攫去了我的注意力。
他们正走向餐馆,女的是随处可见的日耳曼美女,男的我眼熟,似曾相识……啊,的确是认识的。舒马兹杨。
柏林这么大,怎么会在这里撞见!
我知道,这叫偶然。机率这回事,就是越期然就不期然。不期然,却倒就那样撞见了。
舒马兹杨当然没有看到我。揽着他的女伴走进餐馆,即使他看到了我也不会怎么样。我不会带着那种小说性质的陶醉,也不会胡乱幻想。
舒马兹杨待我一点都不留情。每次每次,我都快被节拍器单调的声音搞疯了,可是他的蓝眼珠冰冷的,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的蓝眼珠像夏天的地中海,但是冬天的温度。
我想念太平洋。想念那嵌着美丽传说、艳亮星光的亚细亚的星空。
柏林的冬天太萧瑟。
我呵着手,呵出一团白雾。看了舒马兹杨和他女伴的背影一眼,不等他们的身影消失进餐馆门后,就收回了目光。
绿灯亮了,旁边穿西装的德国男人礼貌地对我比个手势让行,我没客气,大步跨过了街口。
不争气地,我想起杜介廷温暖的拥抱,想念他炽热的体温。
我到底是不是做了件蠢事?我应该搬进他公寓的。
现在还不迟,我马上回头还来得及。可是——
说杜介廷体贴?他到底也没坚持。
就维持这样吧。
说好是周末搬,王净临时通知我,她周末帮人代工,希望我赶前或压后搬。重新敲定时间,她礼拜五中午以后在公寓等我。
天黑得快,我希望在天光隐去之前把烦人的事情解决掉,想想只有早退,折掉练习的时间。
舒马兹杨规定我每天练琴的时间最低限度两小时,但想要出头,两小时是不够的。我自己供奉不起钢琴,能练琴的地方只有学院里,所以我每天都耗到很晚的时间。
这舒马兹杨当然也知道。当然他不会感动,那只是我必须的功课而已。
在他眼中,我何止没天份;可能,连“勤能补拙”都被当成多此一举。
若说这不伤人、不打击我,是骗人的。但我宁愿相信曼因坦教授说的,我的琴是有感情的,我的音乐有属于它自己的灵魂。
许多人的音乐都有灵魂。我不是唯一的。但曼因坦教授说,可惜他们音乐的灵魂都附着了原作曲家的灵魂,都受了禁约。可是我的音乐不羁,因为我的灵魂不羁。
曼因坦教授说的“不羁”,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抓不准节拍的关系,所以我的音乐常常会“出格”。教授说这是好的,但当然他也要我注意。可舒马兹杨一点都不留情,把我弹的钢琴批评得体无完肤。
我是有点怕他——也不是怕,很无力就是。
像现在,不得已要到他办公室,我的脚步有千斤重,比蜗牛带壳爬行还艰难。
门掩着,没关全。我不敢贸然就推开,在边上先敲了敲。
等了一会没人应,我又敲了敲门。
还是没回答。但我听到一种似乎蒙了布被传出的声音。
我想舒马兹杨大概在忙。明天再说也一样。但当天要早退当天再说——嗨嗨,我不敢想像舒马兹杨那带寒刺的冰冷眼光。
我推开门,里头没灯光。
“舒马兹杨先生?”定定神,适应那幽暗。游目四望。
临窗旁的角落,两个影子贴在墙上,几乎黏在一起,看得出是男跟女,吻得很专心,很火辣,很缠绵,也很陶醉,好像电影里的艳情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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