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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场景:住在向坂家,早上被叔叔阿姨热热闹闹地送出门的自己;帮小昌检查作业的自己;和行夫枕头靠枕头睡在一起的自己。
真不错。这愿景何止美妙。我自由了。
可野田健夫不会同意:“怎么可能。这等于让我们放弃做父母的责任。这叫人怎么能放心呢?”
父亲竟然真的担心起来了,实在莫名其妙。焦躁、沮丧外加愤怒,使健一两眼发黑。
放弃做父母的责任?你们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
“你操心什么?我一个人留在东京不是挺好。比起不得不伺候因身在他乡导致情况越来越糟的妈妈,那可要轻松得多。”
你一言我一语,如同棒球投接球练习般的对话就此戛然而止。健一投过去的球越过了父亲的头顶。父亲伤心地目送着球越过拦网,飞出视野之外。
家就在前方,已然进入视野。野田家。我的家。像是从中汲取到某种力量似的,父亲端正坐姿,说道:“你刚才的话说过头了吧?你不尊重妈妈,还把她当成负担,不觉得有失体统吗?”
不想说“对不起”。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我的话是事实。当家人向我征求意见,并不允许我说真话的情况下,我到底该怎么做?
下了出租车,父亲付车钱时,健一转过身背对汽车。如果再次与司机目光相接,并得到怜悯的话,自己说不定就要哭出来了。
我的家。外墙抹着洋灰,贴着淡雅的薄板墙砖。屋顶斜面呈现出优美的角度,上面盖的不是旧陶器般的瓦片,而是色彩丰富的新瓦。屋子建成八年,说是可以卖到七八千万,然而买房时的贷款应该尚未还清。还是说就算扣除贷款,能到手的仍有这么多?
最近的一两年,东京都内任何一方土地的价格都在飞速上涨。这些本来和自己毫无关联,不过报纸杂志、电视新闻经常会报道一夜暴富的地产大亨。因此,连父亲都会打这种如意算盘,也并非不能理解。事实上,只要你打算卖,马上就会有买家来抢。
这时,健一的脑袋里突然弹出一个假设。他对现实的判断力远超父母的想象。
他回过头问父亲:“爸爸,舅舅说过要买我们的房子吗?为了免去爸爸找买家的麻烦之类的。”
一瞬间,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像是在琢磨健一这个问题的真实用意。随即他缓缓点了点头:“按照市场行情,现金收购。”
完了。健一绝望了。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个善良没用的野田健夫根本看不透老奸巨猾的舅舅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么说,舅舅他也要进军东京了。”说完这句话,健一抢在父亲之前进了家门。
14
这个房间,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功子坐在卓也的房间的正中央。每一天,每一个漫长的下午,她都要来这里坐上好几个小时。这是卓也去世后养成的习惯。
还要过几天才落葬,骨灰现在仍安放在起居室。功子每天都对着卓也的骨灰说说话。她觉得,卓也的心和灵魂依然留在这间屋子里。那孩子呼吸过的空气、曾经活着的现实,仅在这间屋子里完整地保存着,没有变动分毫。
地上铺的是木质地板,面积大约六叠。南侧是矮窗,东侧小床的上方还有扇三十公分见方的小天窗。从大宫搬到东京,之所以选中这套公寓,就是因为卓也十分中意这扇采光用的天窗。当时可供选择的房子有不少,有些新公寓的条件要好得多。可卓也来这里参观后兴奋地叫道:“我要这个房间。我要这间做我的房间!”就在那个瞬间,功子立刻作出了决定。
那时卓也已经十岁了,由于身体孱弱,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即使还很小,他也为尽给父母添麻烦而过意不去。他绝不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不会缠着大人要这要那,吃东西也从不挑食。卓也对一些食物过敏,为此功子在配菜上下了不少工夫,卓也知道后竟眼泪汪汪地对妈妈说:“对不起,我再长大一点就什么都能吃了。”功子听了,心中酸楚难耐,抱着儿子痛哭流涕。
这么知趣的孩子,唯独对这个房间表现出了毫不隐晦的占有欲。为什么一定要这间呢?当时功子也觉得纳闷。卓也就说:“把床放在那个天窗下面,我就算生病躺在床上,也能看到天空、晒到太阳。”结果就照卓也所说,在天窗下放了床,并在对面的墙壁前放置书桌和书架。衣柜之类就省去了,可即便如此,也腾不出多少空间。卓也是个书虫,房间里的书总在不断增加,搬家时买的书架没过多久就已经放不下了。功子为他买了个新的,是那种可以随时增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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