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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邦交事务繁剧,上卿既无须援手,顿弱即行告辞。”
“足下意欲何往?”
“无论何往,皆不误事。上卿若须援手,可找秦人商社传讯。”
“老夫所须援手,只在足下一人。”
“上卿何意?”顿弱心头骤然一动。
“足下做事可也,只是不得离开邯郸王城,以备与老夫随时共谋大计。”
“上卿密行拘押顿弱,不怕鸡飞蛋打乎!”顿弱哈哈大笑。
“人言秦王有虎狼之心,老夫安得不防?”郭开绽开的嘴角突然收紧,阴沉狞厉之相森森逼人,“老夫谋事,鸡飞不了,蛋打不了。倒是足下,斡旋列国邦交,几曾品咂过一国王太后美味哉!足下只要跟从老夫,赵国太后便是足下奴婢一个,成群胡女便是足下一群牛羊。如此天上人生之况味,足下不欲拥有乎?”
“非人之行,上卿尽可自家品咂,顿弱无心消受。”
“只要老夫有心,足下之心何足道哉!”
“上卿之意,顿弱便是人质?”
“做得如此人质,也是足下之福。”
郭开冷冰冰一句扬长而去。顿弱遂被两名胡女扶进了一辆密不透风的高车,辚辚出了云庐。动静触手之间,顿弱已经觉到两名胡女四条臂膊的铁石力道,寻机挣脱之意顿消,心绪立即宁静下来——只要郭开不堵死与商社通联之路,何惧之有也。
井陉山变成了茫茫雪原,黑红两片营地都陷入了广袤旷远的沉寂。
立马高冈凝望关外,李牧身心寒彻直是这冰雪天地。对于大军战场,李牧具有一种寻常将军无法企及的明锐感。两军相持半年余,秦军的正式攻坚却只有开始的那一次,其后便是无休止的袭击骚扰。仅仅是那一次攻坚,李牧已经敏锐地洞察到秦军战力之强远非今日赵军可比。假若岁月倒转二十余年赵孝成王在世,李牧完全可能如同早年反击匈奴的深远谋划一样,为赵国练出一支与边军具有不同风貌的重甲锐师,专一与秦军一较高下。然则,孝成王之后的赵国已经乱得没有了头绪,君王荒淫奸佞当道阴谋横行,所有的实力圈子都在黑暗中摸索,死亡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厚地弥漫了赵国,扑上了每个人的鼻端。于今谋取雄师,无异于临渴掘井,不亦滑稽乎!李牧所能做的,只有以目下这二十万兵力与秦军对抗相持,能抗多久是多久。假如庞煖尚在,兵变扭转朝局的希望未灭,李牧对抗击秦军还是深具信心的。毕竟,赵国有久战传统有举国成军的尚武之风,更有虽散处三方然终究尚存战力的四十余万大军。然庞煖这团政事火把一灭,李牧真正地冰寒入骨了。庞煖出事,意味着赵国反对昏政的势力彻底地分崩离析,扭转庙堂格局的希望也彻底地破灭。元老们鸟兽散了,将军们鸟兽散了。愤懑的国人群龙无首,又被种种流言搅得昏天黑地是非难辨,纵然李牧可以登高一呼,谁又能保国人便攘臂而起?再说,纵然国人攘臂而起,不说当不得秦军冲击,先便当不得郭开赵王的黑衣王城军,还不是白白教庶民百姓血流成河?
国政无奈,战场同样无奈。
自庞煖失事,李牧夜夜不能成眠。每每眼看着连绵军灯在稀疏的星光中没入朦胧曙色,声声刁斗在凄厉的号角中陷入沉寂,李牧却还在一片片金红的胡杨林中游荡着。桀骜不驯的李牧雄霸军旅一生,第一次尝到了四顾茫然走投无路的无奈。假如王翦的二十万大军能死命攻坚,使他能痛快淋漓地血战一场,李牧的心绪或可获得些许平静。毕竟,将军战死沙场化为累累白骨,也是一种壮烈的归宿。然则,秦军偏偏不战又不退,就如此这般耗着你,要活活窝死二十万赵军!一想到长平大战中白起的“以重制轻,以慢制快,断道分敌,长围久困”而使五十余万赵军一举毁灭,李牧心头便是一个激灵,生平第一次对战场情势生出了一种本能的毛骨悚然感。李牧佩服秦国能坚实支撑四十余万大军远道灭国的后援能力,仅仅是这一点,赵国便无法望其项背。李牧更佩服如此国力之下,秦国竟然不仅涌现出王翦这样的老辣统帅,还能涌现一批诸如蒙恬李信杨端和王贲章邯这样的谋勇兼备的年青大将。他们不骄不躁扎实进逼,使赵军退无可退战无可战,干净彻底地剥夺了赵军的战事自主权,赵军只能窝在原地等着挨打等着崩溃等着死亡。三十余年战场阅历,剽悍灵动的李牧从来是制敌而不受制于敌的。这一次,李牧却眼睁睁拥着二十万大军不能挪动半步,眼睁睁陷进说不清是秦国还是赵国抑或同时由两方甚至多方掘成的深深泥沼,直至没顶窒息而又无力挣扎。徒拥大军而只能无可奈何地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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