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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化生存”并不限于比特世界的“一体化”特征。神话表达了人们克服世界的石头化的强烈欲望,或者说是对于原子世界的石头化特征的想象性地克服。然而石头除了具有坚硬、僵死(形态的固定性)的特征之外,还有“沉重”的特征。克服世界的石头化的另一重含义就是克服原子世界加诸人的“沉重”。以《西游记》中的孙行者为例,他的神奇不仅表现在他有“七十二变”,而且表现为他能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自由地往来于天上人间。概而言之,他的高度自由既表现在他在形态上的高度自由,也表现在空间位置上的高度自由--从此处高速地飞到彼处。
“飞翔”的意象在各民族的神话中是普遍存在的。希腊神话中的诸神和半人半神都是能飞的,比如柏修斯。(犹太)旧约圣经中的上帝,新约圣经中的上帝(耶稣)以及上帝的使者(天使)也都是本来居住在天上,能在空中自由飞翔的。中国的神话和宗教意识中,神或神仙不同人的重要之处也是他们生活在天上或能够得道升天。
“身轻若燕”在世界各个民族中都被看作是“神性”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哲学家也把“飞翔”状态当作是人的超越性的表征。在中国思想中,最高的自由状态就是庄子所说的“逍遥”。所谓“逍遥”,其实就是飞翔。按《庄子?逍遥游》的说法,能够作“逍遥游”的是由一种其大无比(“不知其几千里矣”)的鱼(名为“鲲”)变成的鸟(名为“鹏”)。无论是在西方人的“天使”形象中,还是在中国的“如虎添翼”等成语中,我们都能看出,飞翔都是一种最为超常能力、超常的自由状态的象征。尼采常常把他所认为的理想人格状态描述为一种象“鹰”一样的自由飞翔的状态。在《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中,他这样写道:
只有飞鸟仍然超过了人类。假使人类学会了飞翔,啊,他的劫掠之欲望能飞到什么高度!好像那是我的阿尔发和阿米加,一切沉重的当成为轻,一切身体成为跳舞者,一切精神成为飞鸟:真的,那是我的阿尔发和阿米加!……好像我张开了宁静的天空在我的头上,并以我自己的羽翼飞向我自己的天空。好像我嬉戏地游荡在光明之远处,好像我的飞鸟这智慧临到了我的自由。可见,尼采的“超人”之超乎常人处,就是像鹰一样飞翔的状态,亦即轻的状态(“一切沉重的当成为轻”)。将世界信息化、符号化是为了使世界加上我们身上,让我们动弹不得的沉重压力相对于我们可能拥有的更大的力量而变得无足轻重。麦克卢汉虽然没有明确指出由“重”变成“轻”,但他已经看到,人类在肉体上获得自由的历史可以表现为人从在地上缓慢行走的状态,到逐渐发明各种代步工具,最后能在天空中自由飞翔。他以其特有的敏锐看出“轮子”这一极普通的辅助性工具重大的文化意义。他从媒介研究的角度生动地阐释了“重”与“轻”、飞动与走动、“村庄”与“城市”、人与媒介之间的关系,“使那些不曾思考过这种关系的人大吃一惊”。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人的延伸》中(见第19章:“轮子、自行车和飞机”)专门讨论了“轮子”。他说,在有轮的交通工具发明之前,只能用摩擦牵引的原则来搬运东西。滚木、滑橇和滑雪板作为运载器走在轮子的前面。发明轮子的念头可能肇始于这样的观察:“滚木头比掀木头容易。”从效果上讲,同一物体(比如一根木头)的重量在滚动时“轻”了很多(实际上是摩擦系数的减少导致了摩擦力的减少)。但早期的轮子在克服人自身的沉重,克服原子世界的空间距离方面毕竟相当有限。在人与轮子技术(所有的机械都不过是轮子技术)的“做爱”过程中,轮子既引诱又强迫人来使轮子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轮子”技术发展到极点时,“轮子”就离开了地面,成为在空中转动的“轮子”--飞机。飞机的发明,表明人成功地克服了自己肉身的沉重,使人像鸟一样飞翔的梦想成为了现实。有了飞机,人再也不用羡慕飞鸟,世界在人面前比在飞鸟面前更显得小。麦克卢汉举的几个例子很能说明这一点。--有一个航空公司打出了这样的宣传口号--“纽约吃的饭,到巴黎去消化!”--有一位航空公司的经理请世界各航空公司的经理从自己的办公室门外拣一颗小石子送给他。他想用世界各地的小石子垒一个小石堆。有人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解释道,由于航空业的发展,你可以在地球的一隅用手摸到世界各地。这种情形既可理解为由于轮子技术的发达,世界变得如一个可以摆放在桌面的小石堆那么小,或者说它使人的手臂延伸得如地球的赤道一般长。然而飞机的速度无论有多快,都远远比不上光的速度。其实人类早在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