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第3/4 页)
沈黛怕她这样子给多嘴的看了去,忙拉她到一边,道:“你呀,就是总往坏了想,不往好了想,所以……”刚说没几句,就见新买的丫环从喻家探出头来,大声道:“姑娘,姑娘,夫人喊呢!”
喻兰卿一听,连忙擦了擦泪,朝她道:“别是我妈不舒服了,我先去看一看,再会!”
她一进家门,就见请的大夫从屋里出来,就上去道:“老先生,我妈的病怎么样?”
那大夫道:“依旧是昨天的药,加一味玄黄、一味天麻。”说完也不多留,径自去了。
喻兰卿走进南屋一看,母亲靠在床头坐着,见了她便道:“兰卿,你还听妈的话不听?”她应了一声,就看喻太太撑着起身,一面直喘气,一面拖过两个长板凳,结结实实把南屋门抵住了,还想拿两个瓷坛子压在上头。
喻兰卿大惊失色,赶紧上去拦住,道:“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喻太太扶着丫环坐回去,脸色蜡黄喘了一口,道:“兰卿,你答应我,从今天开始,再不许出去会你那些戏子朋友。”
喻兰卿愣了愣神,仍旧是问:“妈,这是什么意思?”
喻太太看了看她,道:“妈自认是活不长了。妈嫁给你爸爸,这么些年,一向守着本分,按贤良淑德的体式来,妈绝不能看你和下三流戏子混在一处。唱几口也就罢了,你要是和他你侬我侬,妈绝不答应。喻家门风,不能这么败了。”
喻兰卿不知是哪里被母亲瞧出了端倪,认也不是否也不是,只道:“爸爸一向主张婚姻自由,妈,现在是新派的规矩,门第等级再不要紧的。”
喻太太一时急得喘不过气来,被兰卿和丫环上去又是端茶又是拍背,这才略略好了。她是个干巴巴不知人情的女人,也不懂多少琴棋书画,只一味牢牢守着规矩,连同守着丈夫那样,把自己的一辈子紧紧攥在手里,这时听兰卿一说,更是生气,道:“唱戏!唱得再好再成角儿,他也是戏子!兰卿,你是个好孩子,家里给你上女学,为了什么?你从小就守规矩,可别到了今日,晚节不保!”
喻兰卿听她心口呼噜呼噜不住地喘,一面还不肯停嘴,见母亲说得越发不中听,心里又急又气,忍不住落下泪来。
喻太太心里还有一层,她觉得身体日渐不好,生怕女儿索性撒脚走了,自己一死,连个祭祀供奉的人也没有。她做姑娘的时候大门不出,做妻子的时候又插不上嘴,她的生前没有荣华,最怕连死后也争不到一点哀荣。于是看着女儿,缓缓地说:“你要是执意跟着那个唱戏的去,兰卿,我也叫巡长把你找回来。你妈还在,你绝不能出这个门。”
喻兰卿心中实在憋不住,一面任眼泪摔在衣襟上,一面抬手抹去,道:“妈,若我生在穷人家,没准为了讨一口苦饭吃,我也进了班子学戏。按您说的,我就成了下三滥么?”她见母亲只是靠着垫子坐着,眼神里并没有一点光亮,这些日子受的苦楚、委屈、惊怕在心里翻滚,大颗眼泪忽然一齐涌出来,跪到床前,扶着母亲的手道:“妈,您不知道,白先生的戏有多好,人有多好。他明天就要走了,就要离开北平了,女儿不跟他走。只求您今日让我去吧,就让我看一眼,说几句话,女儿……女儿这一辈子值得了!”
喻太太往常的脾气并不差,只因这几天病重不少,眼见着每天二十块流水地花钱请医生,又总不见效,断定死期不远,心里急火乱窜,听兰卿这一句话,更是料定她要和戏子私奔的样子,把她的手挥开,大口大口喘了几声气,才平静地、干巴巴地道:“你今儿跨出喻家大门,你就当妈立时死了罢,再没有你这个女儿。”说完也不理任何事情,艰难地转一个身,闭眼睡去。
喻兰卿坐在花梨木八角桌前,兀自地想:我活到现在,在家里必听父母;在女学必听先生。我自认受到新派教育,竟还没有沈小姐白小姐有胆量,常要靠她们安慰。兰卿,你想想罢 ,像白先生这样的奇人,一旦失散了,中国这么大,能重逢几回?她想着想着,想定了主意,等到母亲和丫环都各自午睡了,赶紧收拾妆容、包袱,提笔在桌上留了一封短信,道:“母亲,女儿去去就回,等到回来,再和您领罪。”
她匆匆写完了,走到门口,心里头想:我这一辈子,是不再有自己做主的机会了。兰卿,你争一口气,为自己设计这一次罢。这趟就算打断腿,我也要去的。就算去了,回来被打断腿。
她敛了敛鬓角的散发,回头环顾这屋子一圈,轻声跨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QUQ求文评嗷嗷!
☆、第十六章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