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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树那样娇气,根扎深些,叶缩小些,节俭着水分,就活下来了。早年,兰兰就是靠沙枣解了童年里的饿。那时,她和花球们老来这里,打猪草,打沙枣,拣牛粪。妈给他们分了任务,完不成,鞋底就朝屁股上扇。打沙枣凭眼尖手快,一人上树,拿个条子,狠抽。别的娃儿一窝蜂扑去抢。对沙枣,多也成,少也成,妈很少过问。牛粪可含糊不得,牛粪是啥?是烧的,没它,水不滚,饭不热。为抢它,娃儿们老打架。后来,定了规矩,谁发现,归谁。于是,眼尖的花球喊:“黑犏牛扎尾巴了——,是我给兰兰瞅的。”兰兰就扑了去,捧牛粪入筐。
记得,很小时,花球就爱粘兰兰,莫非,这就是缘?可既然有“缘”,咋终于没“缘”?
大沙河和别的河不同,这儿河床低,沙山高,加上摇曳的树影,清香的枣花,一想,心就温清了。按妈的说法,这河干净,昼里也罢,夜里也罢,想来,总火爆爆的,不像边湾河,就是在焦光晌午,也觉阴气森森。妈说:“大沙河好,没鬼,干净。”兰兰想,河里没鬼,可心里有鬼,就抿嘴笑了。
《白虎关》第三章(3)
到地方了。她拍拍巴掌,这是暗号。
却没回答。那花球,又迟到了。兰兰倚了沙枣树,望天。月亮很大,星星稀了,但隐约可见天河。一攒一攒的星星,汇成大河,横贯天际,那走向,跟大沙河一样。河这头,是牛郎;河那头,是织女;也跟她和花球一样。可人家,一到七月七,就踩了鹊毛搭的桥,相会一次。千年了,真叫人羡慕。兰兰想,那王母,并不坏呀,没逼织女嫁人。那织女,也好,用不着换亲。
还是人家好,毕竟是神仙。兰兰叹口气。
记得,换亲前夜,她硬了心,没赴花球的约。还是不见面好,一见面,真怕叫泪泡软了心。爹妈苦,憨头也苦,为他们,就只有委屈花球了。那泪,却溢满胸腔,瞅个空儿,就往外溜。当然,见了爹妈,那笑就似模似样了。
真像做梦。
几年了,梦没有做醒,梦里出嫁,当媳妇,生孩子,和婆婆平打平骂,叫男人驴一样捶。那兰兰,早不是兰兰了,由清凌凌的少女,变成浑浊不堪的农妇。恍然似在梦中;却又没有了梦。没梦的生活实在出十足的丑陋来。现实撕破了一切。……记得,电影《魂断蓝桥》里说,战争撕碎了一切。这里,用不着战争,或者说,一生下,就堕入了战争:生活露出了尖牙利齿,三咬两咬,就咬去了与生俱来的女儿性,咬得她遍体鳞伤,体无完肤了。
只在偶现的恍惚里,还记起,她曾是少女,曾有过梦,梦里还有些玖瑰色的故事。但一切,都成泛黄的洇水的画了。花球也罢,沙枣林也罢,都月晕似的退出老远,显出陈年旧事的气息来。兰兰总会搜寻些理由,来说服自己认命。
直到她不想认命的今夜,许多感觉,才像冬眠的蛇一样活了。
她又拍几下巴掌:“啪啪-啪-啪啪”。
花球应该回答:“啪-啪啪-啪”。
没回应,却听到狗叫。兰兰才要躲,花球已从树后闪出了。“鬼东西。”兰兰欢欢地叫。她扑过来,叫花球搂了。兰兰喜欢他的搂,也喜欢他的吻,都有激情,都像男人,都带了花球特有的疯。心遂成小鹿,乱跳不止。这感觉,少有。婚后,一切都迟钝了。心上也庥了层垢甲。一切,都浓浓的浑,就把生来本有的梦浆了。没梦时,那日子就不是过,而是熬了,像熬中药一样,在苦水里滚,在药水里泡,被生活的炉火煎着,早不见本来面目了。她像被拴在磨道里,除了沿那既定的轨道转圈,除了听那单调碜牙的石头摩擦,没有别的色彩。待尺把厚的磨盘变薄时,青春就没了,青丝被鹤发取代,水红叫皱纹覆盖,细腻被风沙吹去,浪漫叫穷困吞噬。一个声音,就老在心里叫:“认命吧,你!”
兰兰心头一热,泪流满面。几年了,老想哭,老想倚在花球肩头,哭个死去活来。心头老汪着一晕噎噎的东西,吐给爹,爹会叹息;诉给妈,妈会流泪;说给不相干的,没那份心情,也会惹来许多是非。老见村里婆婆,到另一家门口,骂那妖精,教坏了自己媳妇。这节目,老演,心上就包了层皮,宁叫捂臭,也不见天日;但那汪着的情感,却是渐蓄渐浓,就有人老在父母的坟前哭。兰兰没那福气,就想花球的肩头。花球说:“哭吧。哭哭,心里舒畅。”
兰兰抹了泪。她想,难得一见,还是笑吧。可心里的噎仍汪着,就长长叹口气,说:“那日子,过不下去了。”花球说:“过不下去就离。”“离了咋办?”“嫁呗。”
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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