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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我身上,只要抓住瘦老头这根藤,柳树村这堆乱根一根根都能挖出来。”他一喝酒就敢说大话。宁长乜他一眼,“你就知道喝酒,也不打听打听,瘦老头还在不在村部了?”徐胖子这才想起,刚才一下桌黄书记好像对李鸣说过,瘦老头当班喝酒,对上级领导招待不周,这样的人不适合再打更了。他溜到打更室一看,果然没了瘦老头,接任的是个自称叫老黄头的老头子,好像是黄书记的一个什么亲戚。徐胖子就愤愤地走回来:“这不是拆咱们台么!”宁长也不作声,只在村部的一间被称之为招待所的黑黢黢的小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时地驻足凝神,或临窗远眺。徐胖子就很敬佩,就大气也不出地在一边候着,大不了用一只手去揉搓胳膊上的汗泥,雪白的胳膊上就有泥条子一根接一根地滚落下来。宁长突然收住脚,重重地揉了揉鼻子,他在做某种决定前总少不了这些动作。徐胖子就赶紧停止泥条子的加工工作,静静地恭候着科长的指示。宁长果然挨近徐胖子,又左右看看,就这样那样地交待起来,一会儿徐胖子就溜出大门。
在一个矮趴趴的两间小草屋里,瘦老头独自坐在炕上一口接一口地喝问酒。嘴里伴随着吱溜溜的吸酒声,就不时地骂这骂那,什么黄书记是恶霸地主南霸天,李鸣是土匪流氓大恶棍,何玉花是大破鞋,何校长是吸血鬼……有板有眼,抑扬顿挫,像吃豆子那样嘎巴清脆,流畅自如,关键处还要将细瘦的小腿蹬几下,瘦筋筋的屁股颠几颠,以示情感的激昂。徐胖子悄悄凑过去,伏下身一捏,瘦老头“妈呀”一声,细瘦多毛的小腿一缩,整个人几乎都弹了起来,酒盅也落魄地掉在炕上。他以为让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双小眼睛就齐齐地注视着那条瘦腿,见是徐胖子,竟孩子般地哭起来。徐胖子一见酒,舌苔下都伸出小手似地直吵直嚷,可宁长已有言在先,瘦老头一哭也让他闹心,就涌去了喝酒的欲望,撅下屁股对瘦老头嘀咕一阵。瘦老头就不再哭,酒也不喝了,忙三火四地收拾起桌子上的残局,两片瘦屁股也里外屋颠得像个小旋风。
晚上掌灯时候,瘦老头来到村部,跟新来的老黄头说有条裤子八成落在打更室了。老黄头就撅着屁股帮瘦老头找裤子,宁长趁机溜出门外,瘦老头也很快回去了,徐胖子却蹭到老黄头的屋里没话找话地闲聊。
老黄头起先还有点拘束,一会儿就东张西望地想出去,又不好走,就问匡科长呢。徐胖子懒懒地朝老黄头的被卷上躺过去,突然就满脸憋得通红,喉咙里呼噜几下,欠起身十分惬意地打了一个喷嚏,浓浓的口嗅味就熏得老黄头不由得后退两步。他说匡科长躺下了,自己也重新躺下去,两只白胖的大腿也尽情地伸展开去,屋子里的苍蝇就很快地给吸引过来;两只白胖的大腿就很快由白变黑。老黄头就远远地坐在门坎上,悄悄地吸着外边的空气。徐胖子就有一搭没一搭的一边轰赶着脚上的苍蝇,一边东拉西扯地和老黄头胡侃。
宁长随瘦老头左转右拐来到一个三间砖瓦房的院落,屋子里走出一个中等个头,身材健壮的中年男人,瘦老头介绍说他就是老饱学。这和宁长的想象差异很大,他说话膛音很正,底气也足,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很粗的手指指着你,让你无可置疑。他说他走得正行得端,说话做事不怕任何人,他说柳树村以前也来过几次调查组,他也反映过几个问题,但都没有解决,这次他还要反映。他说杏树乡是个黑洞,柳树村就是黑洞里边的黑窟窿,没有重型炸弹打不开,炸不烂,他们上下都有一拨子人,织着一张网,但他不信这张网撕不开,黑洞炸不烂,只是时间问题。他说周围的乡、村都比他们这儿好,那里的事没有这里黑,还说柳树村甚至杏树乡的间题不解决他死不瞑目。屋子里的摆设也和别家不同,别家客厅里除了沙发、电视就是花盆电扇什么的,他这些都没有,客厅里除了几个小木凳,中间摆着一个很大的榆木打制的书柜,里边摆满了各种书籍,多数是政治书,有的还做了眉批。如在毛主席的“将革命进行到底”的文章空白处写道:“我完全赞成这种观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革命的犯罪。”在“目前的时局和我们的任务”中写道,“我们就是要用革命的两手打败反革命的两手”。作为一个平民百姓,这样的行径给人一种不伦不类或精神不正常的感觉。他却非常自信,非常坚定,他说他就是要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思想去打败他们的反动思想。还不时引用毛主席“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我们的目的一定能够达到”等观点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宁长对此很受感动,觉得作为一个农民能有这样高的觉悟和斗争精神确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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