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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认为是不是来了另一种德国人?”
由于持续的寒冷,准尉那受伤的脚疼痛难忍。它肿得厉害,火烧火燎,但是斯蒂潘·玛特维那维奇对谁也没有说起过。他对自己的体质十分自信,认为既然骨头没有伤着,那么伤口必然会自己长好。
“他们为什么没有在我背后追呢?”普鲁日尼科夫思忖着,“他们一向穷迫不放,怎么这次竟然把人放走了。为什么?”
“也许不是换了一批德国人,”准尉想了想说道,“有可能他们是接到了命令,不许往地下室里乱闯。”
“这是有可能的,”普鲁日尼科夫舒了口气,“只是我应当了解。了解他们的一切。”
休息了片刻以后,他又爬到上面去找神秘失踪的沃尔科夫。他又忍受着灰尘、尸体臭气的窒息往前爬,不时悄声呼唤、侧耳谛听。但没有回应。
一个意外的遭遇发生了。两个德国兵若无其事地边聊天边从一堵完整的墙壁后面向他走来。卡宾枪背在他们的肩上,但即使枪握在他们手中,普鲁日尼科夫当时也来得及先发制入。他已经培养自己具有闪电般的迅速反应,正是由于这一点他才至今安然无恙。
一个偶然情况救了第二个德国兵一命,也险些儿使普鲁日尼科夫首先丧生。普鲁日尼科夫的冲锋枪射出了短促的一排子弹,头一个德国兵倒在砖头上,这时普鲁日尼科夫的冲锋枪,子弹卡壳了。当普鲁日尼科夫慌忙拉枪栓的时候,第二个德国兵本可以结果了他或者逃之夭夭,但这个德国兵没有这样做,反而跪在地上。他服服帖帖地等候普鲁日尼科夫打落卡壳的子弹。
太阳早已西沉,但是天还明亮,这两个德国兵今天不知由于什么耽搁了一步,没能及时离开这个死寂的、弹坑累累的要塞大院。走晚了,落得这种下场:一个已经停止了抽搐,另一个耷拉着脑袋跪在普鲁日尼科夫面前,默不作声。
普鲁日尼科夫保持缄默。他知道,他不能把跪着的这个敌人枪杀,但某种东西又妨碍他倏而转身溜走,消遁在废墟里。妨碍他的还是那个问题,它一点也不亚于失踪的战士问题:为什么德国人变成了那种样子,瞧这一个,那么乖乖地跪了下来。他不认为自己的战斗已经结束,因此必须了解敌人的一切。而答案——不是猜测,不是推断,而是准确的、真实的答案!——此时就在眼前,就在等候着处死的这个德国人那里。
“柯姆①,”(注:①“柯姆”,德语音译,意思是“走!”)——普鲁日尼科夫说,用冲锋枪指了指方向。
路上,这个德国兵对普鲁日尼科夫说了些话,并不时回顾,但是普鲁日尼科夫没有时间去回想这些德国话的意思。他驱赶着俘虏抄最近的路向洞口走去,感到随时都可能有枪响、追逐、呐喊。德国兵弓着背,在前头一溜小跑,使劲把脑袋缩进狭窄的普通的肩头里。
他们就这样穿过了大院,终于来到地下,德国兵第一个钻进灯光幽暗的地下室。当他瞧见胡子拉碴的准尉和两个妇女坐在桌前时,不禁为之一征。他们也愣住了,惊奇地打量着这个驼背、惊恐、远不年轻的德国人。
“抓了个‘舌头’,”普鲁日尼科夫说,带着孩子式的得意神情望着米拉。“这下子我们就可以把一切谜底解开了,斯蒂潘·玛特维耶维奇。”
德国兵如哭如诉,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他把两只颤抖不已的手伸出来,一会儿让准尉、一会儿让普鲁日尼科夫瞧他的手掌。
“我一点也不懂,”普鲁日尼科夫不知所措他说,“他想说什么。”
“他是工人,”准尉领悟道,“您瞧见了吗,他把手伸给我们看?”
“良格扎姆①,”(注:①“良格扎姆”:德语音译,意思是“慢点!”)普鲁日尼科夫说,“比泰②,良格扎姆。”(注:②“比泰,良格扎姆”:德语音译,意思是“请慢点:”)
他努力回想着德语,但只记起个别单词。德国兵连忙点头,并一字一板他说了几个句子,但是突然樱樱啜泣起来,又哇啦哇啦说得很快。
“吓坏了,”赫里斯嘉大婶说,“哆嗦得活也说不清楚。”
“他说他不是士兵,”米拉忽然说道,“他是个守卫。”
“你懂他们的话?”斯蒂潘·玛特维耶维奇惊讶地问。
“多多少少。”
“这么说,他不是士兵?”普鲁日尼科夫皱了皱眉头,“那他在我们要塞里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