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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难道不是家父也告病离朝之际?然而还是要怪我们,因为他们持有公论。”
“立储之事,家父纵然一时软弱,毕竟也一直在努力周旋,挽回天意。如今也就内阁能向宫中说几句劝谏的话,百官只会气势汹汹上弹章,到底也是石沉大海。这时候不想着齐心协力匡扶朝政,却只是无休无止攻讦不已,击溃了能宛转进言的内阁辅臣,他们又到底能做什么!实事要别人来做,是非却由得他们评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他们只需议论。”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喉间噎住,只是立在室内凝望征士。征士和他对视,好半晌过去抱住了他,低声道:“丽天,这些都无谓,迟迟早早,有山中梅花待你归去。”
熟悉的亲昵感觉一丝丝回来,温存的抚慰一寸寸点燃久违的欢悦。丽天在他柔情面前是歉然的:“京中的王丽天,要教仲纯失望了。”征士道:“并不曾。只是想起两句旧诗。”丽天性急,枕上追问,征士只是笑而不语,抚慰道:“你劳累一天,早些安睡。否则又要阁老夫人担忧。”
他不想说出那两句诗,是因为诗句里其实带有太多的惋惜与哀怜。而以怜惜这种情意,施加于如此骄傲的丽天,岂能忍心?哪怕他遭遇挫折,愤懑满怀,压抑万端;哪怕他皎然如光风霁月的品性,在这京城泥足深陷,壮怀不再,毕竟也是不忍垂怜他的。
“相逢京洛浑依旧,惟恨缁尘染素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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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未开花之七 。。。
复杂凶险的局势漩涡,从外人眼里看来不过是一团水纹,度日如年的政坛困顿,从一生看来也不过是生命中短短数年。王阁老父子挣扎在言论的刀矢丛里,数次都觉得或许便要覆灭于此,然而惨胜的那一刻并无轻松感觉,终于挣脱之际,也与欢乐诀别。
清议派用以排挤打击辅臣的“京察”,做到最后就是两败俱伤,阁老的门生亲信大多去位,清议派的首领顾泾阳等人也触怒朝廷,削籍还乡,去的却只比阁老早半年。阁老则在这一场纷争中元气大伤,气得头风发作,右目失明,再度以病乞休。皇帝还欲挽留,特旨晋少傅,兼加太子太保之衔,但是王阁老委实失明严重,又兼太夫人也老迈多病,丽天为父起草辞相疏,哀恳万端,连上五疏,终于在五月里获许致仕,还乡养亲。但太夫人已经八十高龄,两次随子孙往返长途,到底支撑不住,回乡这年的年底,溘然长逝。
大臣丧母,遵制丁忧三年,这一来阁老总算干净摆脱了政坛纷争,无论是朝廷还欲起用,或者政敌不能甘心,都无法在他守孝期间骚扰。王阁老卸下了名缰利锁,却以丧亲病目为代价。
太夫人逝世在十二月中旬,陈征士赶来吊唁时正下着新雪,相府内外一片素白。阁老哀痛过度,病不能起,作为冢孙的丽天代父尽孝子礼数,向吊客们磕头还礼。灵堂上来宾众多,征士无法和丽天说私人言语,只能加重握手的力度,嘱咐:“节哀保重。”丽天神色惨淡:“祖母生前最挂念我,临终时尚自望着我不忍闭眼……她老人家无限遗憾,全是为我,不能瞑目……”
征士熟悉王家内外,知道太夫人其实平日里性格严厉,并不似丽天之母驭下柔和、待子慈爱,然而临终之时舍不得唯一的男孙,想必也是至情流露。却不知道临终那一瞬,那严厉的老妇人眼中更多的是遗恨难消,望着孙子连声叫了三次:“秀才,秀才,秀才!”
丽天于六年前顺天乡试就已经中解元,虽然阁老曾经愤然上疏要将儿子退回监生,朝廷也未批准,毕竟还是获得了举人身份,不复是青衿秀才。太夫人并非不知,临死前却执意只记得呼叫孙儿是秀才,那是因为阖家上下都心照不宣,丽天被诬蔑舞弊的嫌疑一日不能以会试中举洗脱,这举人便只能是终身的耻辱,有不如无。阁老因为丧母而卸脱的名缰利锁,却牢牢缚在丽天身上,刻骨入髓。
这时是甲午年十二月二十日,跨过十天就是明年,跨到二月就又是一个大比之期。可是因为丧事耽搁,丽天跨过去到下一次会试,却又要三年。
征士和丽天互相凝视的时候,彼此只觉得岁月缓慢又飞速,这三年功名路料定难捱,可是捱过之后又料定抛人易老。富贵草头露,青春陌上花,光阴隙中驹。
三年里丽天只有一次去征士山中闲住,是太夫人丧事后隔年春天,由征士相陪看白云峰下满谷梅花。当年征士手种的梅树都已蔚然成林,林中闲走,一阵风来,千万片花瓣拂落在二人头顶,犹自不肯平白坠地,要学雪花般在风中飞舞飘扬。丽天望着繁花枝头,微嘲道:“我只道仲纯是个闲人,定会将梅枝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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