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余音(第3/3 页)
例的长短杠杠,问道,“您提到失传了很多律制,列和魏律甚至最早的周律……后世正律基本采用《吕氏春秋》中的记载等等……但为何只有这种正律有文字记载,还随时可以重现?其他这些难道没有记载吗?”
“不是没有,是当时的人根本理解不了。他们通过简单易懂的三比四来推导不同的音,正律使用此法,简单几句话就可以流传百世。而无理数?古人不会理解。使用无理数的音高,甚至任意取的音高,要么口耳相传,要么彻底断绝,无法复现。就算能出土当时的乐器,也都因为损坏而走音了。”钟兴晃了晃手中笛子,“异学会记载说列和盗了不周山岩,想必是用以铸这两支笛,让音律在物理上就保存千年、万年。”
“但是正律用到了一定的规则,而列和律没有规则……这么说还是正律合理一些吧?”
“你怎么就没听明白呢!”钟兴忽然提高了音调,“合理就代表可以消灭掉不同吗?我们熟悉的十二平均律用的是无理数,规则一样合理得很,对古人的正律来说不是一样跑调的,一样没法记录?还有三十一平均律你听过没?算了,你肯定没听过……”她此时又显得有些沮丧了,用笛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手心。片刻,她又说道:“真抱歉。我刚才态度不好。要不我再吹一首我那边的小曲,你听听看。”
我急忙连声表示没有关系,愿意听。
周有十二律。武王伐纣,先用七音。
蕤宾又称缪,乃是此七音之一。起初武王偶然寻得一音,音高夹在两黄钟正中,故以其为主音。与黄钟合奏,不能和,隐隐然有肃杀之气,使人胆颤心惊。故以此音为征战之用,以励军士。只是取黄钟、蕤宾之钟,衡其重量,不成比例,恐不能作口授之法传于匠人。竹磐凡器,终且朽坏,不能恒准。及至东周,礼崩乐坏,蕤宾绝。
他又怎会想到,随着无理数被发现,人们终于可以精确定位到两个八度的正中间呢?会知道三千年后方才流行的“三全音”吗?
钟兴似乎终于说够了,放我回去忙别的。我在返回的路上,仍思考着先前的对话。或许确实是我不懂音乐,不擅欣赏,或许的确每个律制都如钟兴所说有自己的色彩与感情,但我实在是觉得那首笛曲听不出调子来,不似现代音乐和谐动听,更别说情感共鸣了。我有些后悔在休息室和她搭话了。和我聊天真不是个好主意。
在这之后,我就没怎么和钟兴博士聊过。再一次听说她,是送一段音频去检查时,发现她已不在办公室。我于是向另一个同事打听。
“钟兴吗?她转走了,挺可惜的。”
“啊?为什么?”
“为了研究两个笛子,有些走火入魔了。总是拉着人给他们吹曲子,我们还有d级。虽然说权限上没有问题,但这个做法明显就不对劲。ISd就把她扣押了。”
“然后呢?”
“她也坦白了啊。总觉得这笛子来头都这么悲壮了,肯定还有别的异常性质,比如说精神影响什么的,让人,以她的原话就是,‘摆脱西方音乐的洗脑’。有意地想制造收容突破。”
“这很严重啊……”我想起上次的遭遇,忽然有些后怕,“那笛子有别的异常吗?”
“没有啊!不然她人还能没事?不管怎么说,俩笛子肯定不能要了,反正用途也不大。正好之前的蛇之手逮到了。给笛子做了测音之后,就用奇术仪式重铸,放到生产线上代替金刚钻头或者用作别的用途都挺好的。具体我也不知道了。”
“那钟博士呢?现在怎么样了?”
“考虑到贡献突出,只是记了处分。只是她自己也主动申请降职了。现在去数理那边当初级研究员,跟音乐或者民俗一点也不沾边了。”
“不让碰自己专业领域吗?也不至于啊!”
“是她自己不想。”
短暂的沉默后,同事又说:“她说看我们的反应,看来有些东西被淘汰终究是有道理的。世间万物不都是这样吗?”
我将昨天的咖啡倒进水池里,留下一条棕色的长痕,但最终还是什么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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