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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知道,反而哪儿热闹便带他扎哪儿,很有几分招摇过市,反以为荣的姿态。
但林迁又分明觉得他并非多么乐在其中:多数时候他不说话,甚至也不多看他,仿佛坐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个陌路人。他吃东西也是极快,从不挑拣,甚至不品味,速战速决之后,便坐在一旁吸着烟,默默等林迁吃完,再把人送回庆云社。而这其间的自然与熟练,又仿佛已和林迁相处了许多年,共守着一份天长地久的默契安宁。
这种怪异感初时令林迁颇为不安。他的沉默仿佛是风暴前阴抑的海面,反常的平静只是为了徒然爆发积蓄力量。然而渐渐的便习以为常,甚至还暗自侥幸:这人阴沉了也好,不然他若真和自己说什么,又该怎么应付?他们本就是天差地别,无话可谈的两路人。可是,可是林迁却又不期然想起第一次被他弄出来的晚上,他竟是连身上最隐秘的所在——那个并不光彩的身世——都轻易剖给自己看了。
这人像是戏里的回文玄机。他费尽心机,却半点参不透他。
既然想不透,林迁索性也不想了。反正祝载圳也不必他明白,只须他听从。譬如今晚,他把他径直带到了人和路上的一家餐厅,这里靠近日本领事馆,来往的多是日本驻奉领事、军人和日侨。林迁进去便觉得浑身不自在,祝载圳看他一眼,道:“去楼上。”
他语气淡淡的,暗中一只手却抚上他背,微微用了些力道——显是不容他质疑。
他选中的位置正靠着落地窗,透过玻璃向外望去,半条街的繁华夜色都一览无余。他往窗外瞭了一眼,便问林迁:“想吃什么?喝什么汤?”
自打那个雨夜之后,他再没玩过头次湘菜馆里的恶作剧,点菜都偏清淡口儿,几会下来林迁也不跟他客气,中意不中意的坦白说,祝载圳也渐渐摸透了他的口味癖好。孰知今晚这例行询问一落地,却给林迁硬邦邦挡了回来:“不必了——吃不下。”
祝载圳抬眼看着他,停了一霎,便道:“吃不下就坐会儿。”他倒了杯茶,推到林迁跟前:“看看外头景儿。”
说完便不再看他,转眼瞧着窗外。林迁几分疑惑地向外望去——华灯初上,街头人来车往,熙攘纷乱,看不出有什么特别景致。
玻璃上浅浅反映着他的影像:神色专注,双眼凝视窗外街巷,只偶尔瞥一霎手表——他显然是在等着什么。
一辆黑色道奇车缓缓驶来,停在街对面。前车门打开,身着日军军装的男子下车,毕恭毕敬地打开后侧车门。
祝载圳蓦地站起来,走到林迁身后,一只手按上他肩头,下巴俯在他颈间。
林迁吃了一惊,还未做出反应,就猛地听见窗外暴起几声枪响。
厅中迸出几声女声尖叫。更多人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按在他肩上的手骤然收紧了,耳边砸下低沉的一声:“走!”
他尚在懵懂,便被祝载圳抓着一路冲出餐厅,直奔上车。街头已是一片混乱,几个日本兵拔出枪,正在沿街追击一个灰衣礼帽男子。
祝载圳只低喝了句:“坐好!”便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避开惊乱人群,急速冲进街口的岔道。
林迁惊魂甫定,往后望了一眼,正看见那个灰衣男子被击倒在地,路灯下黏血扑了一片。
他转眼望着身边的祝载圳——陡峭的侧脸,仍是无动于衷的神色,仿佛外间天塌地陷,都和他毫不相干似的。
可林迁却直觉到,今晚这出“刺秦”,难保不是他一手炮制;而他还特意扯着他也来看——为的什么?
“看什么?”一直专注开车的祝载圳忽然道。
林迁心头一跳,忙转过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车已驶进城东的永宁道。这可不是回庆云社的路。
林迁迟疑道:“祝旅长,走错了。”
“没错。”祝载圳只顾开车,头也不转:“跟我回家。”
林迁徒然一惊,默了片刻,道:“不行,我得回去。”祝载圳瞭他一眼,淡淡道:“你今晚得跟我回家。
他语气神态根本不容他置辩,一切都是决定好了的。林迁才发觉今晚自己绝非看客,也是他这出好戏里的一折——他到底是要把他怎么办?
容不得他多想。穿过两个街口,祝家大宅便缓缓推近眼前。祝载圳停下车子,伸手越过林迁打开车门,道:“下车。”
林迁只定定注视着他,丝毫未动。
正在僵持时候,忽然听见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来到跟前,正低柔地抱怨:“……下午我才给李副官打了电话,教你早点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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