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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位最早的两篇建筑论文,非常全面地展现出他们的思想。我们可以推测,当时梁思成和林徽因关于中国古建筑的知识主要来自两方面:一是书本资料,这包括外国学者关于中国建筑的著作,其中最重要的是日本建筑学者的著作,以及中国古典文献,其中有梁思成在1931年集中研读的清工部《工程做法则例》和一些民间“算例”,还有尚未完全破解的宋《营造法式》;二是有限的古建筑实地考察,恐怕仅集中在沈阳和北平两地的明清建筑,尤其是研读《工程做法则例》时,频频求教于老木匠,并参照北平紫禁城所学到的知识。梁思成首次对明清以前建筑的实地考察—蓟县独乐寺观音阁和山门测绘,是在梁思成、林徽因这两篇论文发表一个月后,即1932年4月。简言之,当时梁思成和林徽因对中国古建筑历史演化的知识大多来自书本。在这样的知识基础上,令人吃惊的是,梁思成和林徽因的两篇论文已经描绘出一个非常完整的关于中国古代建筑史的观念框架了。他们才刚刚开始上路,就已经很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他们如何评判,甚至他们的结论是什么了。
林徽因《特征》的开头,经常被国内学者援引,被认为是针对西方学者对中国建筑的偏见,提出了符合中国民族主义情结的价值判断:
中国建筑为东方最显著的独立系统,渊源深远,而演进程序简纯,历代继承,线索不紊,而基本结构上又绝未因受外来影响致激起复杂变化者。不止在东方三大系建筑之中,较其他两系—印度及亚拉伯(回教建筑)—享寿特长,通行地面特广,而艺术又独臻于最高成熟点。即在世界东西各建筑派系中,相较起来,也是个极特殊的直贯系统。大凡一系建筑,经过悠长的历史,多参杂外来影响,而在结构,布置乃至外观上,常发生根本变化。或循地理推广迁移,因致渐改旧制,顿易材料外观;待达到全盛时期,则多已脱离原始胎形,另具格式。独有中国建筑经历极长久之时间,流布甚广大的地面,而在其最盛期中或在其后代繁衍期中,诸重要建筑物,均始终不脱其原始面目,保存其固有主要结构部分,及布置规模,虽则同时在艺术工程方面,又皆无可置议的进化至极高程度。29
林徽因认为更独特的是,产生这种建筑的民族的历史,在宗教、思想、政治组织上并不缺乏变化,其间更有多次与外族的和平接触和武力争斗。那么,“这结构简单,布置平整的中国建筑初形,会如此的泰然,享受几千年繁衍的直系子嗣,自成一个最特殊,最体面的建筑大族,实在是一桩极值得研究的现象”。紧接着,林徽因批驳那种认为中国建筑“低劣幼稚”的观点,实际上“起于西人对东方文化的粗忽观察,常作浮躁轻率的结论,以致影响到中国人自己对本国艺术发生极过当的怀疑乃至于鄙薄”。林提到的西人“浮躁轻率的结论”,主要是指当时在西方流行的英国建筑史家福格森(JamesFergusson)和弗莱彻尔(BanisterFletcher)的观点。两人都只能欣赏中国建筑的色彩和装饰,而无视其他价值。而且两人都仅把中国建筑看作一种固定风格,不认为它有历史演变的过程,即中国建筑为“非历史的建筑”。30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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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徽因的这部分文字,读起来确实清晰有力,但观点并非她首创。七年前伊东忠太在《支那建筑史》第一章“总论”的第一节“中国建筑之位置”中,就将世界建筑分为“东西二派”,又将东方建筑分为中国、印度、回教三大体系。他很清楚地指出,在这三大体系中,印度系自回教传入以来有巨大改变,古代形式已不复存在,回教系本身今天“极其不振”,“仅存其残迹而已”,而相形之下:
中国系之建筑,为汉民族所创建。以中国本部为中心,南及安南交趾支那,北含蒙古,西含新疆,东含日本其艺术究历几万年虽不可知,而其历史,实异常之古。绵延至于今日,仍保存中国古代之特色,而放异彩于世界之建筑界,殊堪惊叹。
东洋三大艺术中,仍能保持生命,雄视世界之一隅者,中国艺术也。31
紧接着,伊东忠太在第二节“外人眼中之中国建筑”中,专门分析了西方人因观念、知识、语言、阅历所限,“关于中国建筑之记述,悉属孟浪杜撰者”。他还特别列举了福格森的“妄论”和弗莱彻尔的“偏见”。32总之,我认为林徽因的《特征》一文,其开头对中国建筑作为一个完整、独特体系的论述,以及对欧美学者偏见的批驳,未必是经过自己的研究而得出的结论,而很可能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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