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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又怕冲撞了,反倒添病。无计奈何,只得低声说道:“公子不必生恼,说是老奴故意来此搅乱。因老奴有要事禀报,所以将公子惊醒。公子若未睡足,老奴暂且退去可也。”
此时,公子虽一心不悦,然似这等老家人,夙日并无不是之处,若太作威福,自己也过意不去。只得披好衣服,坐在床头,说道:“你进来罢,有甚么急事?说说我听。”老苍头忙答应一声,走将进来。但见公子坐在床上,斜跨着引枕,形容大改,面色焦黄。看这光景,已是危殆不堪的样子。老苍头不觉一阵心酸,失声自叹:“想不到,我未来书院并无多日,为何形体就这样各别?”
精神少,气带厥;两腮瘦,天庭瘪,满脸上皱文儿叠。黑且暗,光彩缺;似忧愁,无欢悦,比较起从前差了好些。眉稍儿,往下斜;眼珠儿,神光灭;鼻梁儿,青筋凸;嘴唇儿,白似雪。他的那机灵似失,剩了痴呆。倚床坐,身歪列;听声音,软怯怯;衣上钮,还未扣结。看起那两支胳膊,细似麻秸。床上被,未曾叠;汗巾儿,褥下掖;香串儿,一旁撇;绣帐外,横抛着一双福字履的鞋。未说话,喘相接,真可痛,这样邪,大约是眼冒金花行步趔趄。谢苍天,既然绝了我李门后,千万的别再伤了我这糊涂少爷。
老苍头看罢公子,早把痛念延寿儿之心撂在脖子后头,满面含悲说道:“我的主人哪,老奴因公子近来性情好生气,暂且躲避几时。想不到病至如此危险。请公子把得病原由可对老奴说明,好速觅名医,先退邪气,再慢慢用心调治。千万莫贪意外奇逢,恋良宵欢会。总以身体为重,方不失公子自幼聪明,生平高洁之志。今若仍为所迷,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
这周公子尚不知延寿儿叫妖狐所害,听得苍头之话,句句掇心,有意点他与人私会。他便故将双眉一皱,带怒说道:“你真愈发活颠倒了。人食五谷杂粮,谁保不病?这清平世界,咱们这等门第,那里来的邪气?说的一派言词,我一概不懂。我这病也并没甚大关系的,只用清清静静抚养两日,自然而然就好了。你何苦动这一片邪说,大惊小怪的!”公子指这几句话将苍头混过去,那知老苍头听罢言道:“公子不必遮瞒老奴,实对公子说罢,今早我烹了一壶茶,欲遣延寿儿来送,呼叫了两声不见踪影。老奴知他必在后边来偷果子,老奴便走到果园找他。刚走至土坡之处,忽见一汪血水,一堆白骨。又一抬头,见极大一个九尾狐,抱着支人腿在那里啃吃,把老奴唬了一跤,昏迷过去。及至醒来,这狐便不见了。我想延寿儿定然被他吃了。咱这宅里素昔本无妖精,怎么他就特意来此吃人呢?老奴想狐能变幻,倘若他再化成人形来惑公子,岂不是病更沉重吗?老奴所以前来禀明,公子好自保身体。岂知公子沉疴如此,叫老奴悲痛交加,心如针刺。公子既说书院并无妖怪,老奴何敢在公子之前欺心撒谎。只求公子守身如玉,从此潜养身心,老奴也就不便分辨此事了。”周公子说:我都知道了,你不必再言,用饭去罢。“
苍头见公子撵他,知道其心仍然不悟。便自己想道:“我家公子到底年轻,以忠直之言,反为逆耳。恐劝不成,倒与他添烦。莫若顺情说好话,暂把见妖一事先混过去,以后再作道理,免得此刻病中恼怒我。”想罢,复带笑说道:“老奴适才真是活糊涂了,见的不实便来说咱宅里有妖怪。复又一想,俗语说的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还是公子圣明,见解高。况且咱这官宦人家,纵有妖魔也不敢入宅搅闹。公子不必厌恶老奴了。常言说:”雪中埋物,终须败露。大约延寿儿外边贪玩去了,终久有个回来。老奴一时不见他,心里便觉有些迷糊,两眼昏花,仿佛见神见怪似的。此时公子该用早饭了。老奴派人送来,再去寻他可也。“
这是老苍头一时权变,故责自己出言不慎,把双关的话暗点公子。岂知公子听了冷笑,说道:“你如今想过来了?不认准咱宅中有妖怪了?想你在我周家,原是一两辈的老管事,我是你从小儿看着长这么大。你说,甚么事瞒过你呢?如今我有点微恙,必须静心略养几日,并不是做主儿的有甚么作私之处不令你知道。你何苦造一派流言,什么妖狐变化迷人咧,又什么鲜血白骨咧,说的如此凶恶,叫我担惊受怕,心里不安。纵然有些形迹,你应该暂且不提才是。你未见的确,心中先倒胡想。别瞧我病歪歪的,自然有个正经主意。况延寿儿平日本爱乱跑?不定在何处淘气去呢。假若真是被妖所害,果园必定有他的衣裳在那里。不知你见了甚么生灵骨头,有狗再从你身边过,大眵目糊糊着二目,疑是延寿儿叫妖怪吃了。大早晨的,你便说这许多不祥之话。按我说,你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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