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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了半晌,却无一人前来。
那女子惨然一笑,凄声道:“官家不认得臣妾了么?”
度宗呆了呆,不由端凝了片刻,忽道:“你……你莫不是江妃,你不是……你此刻是人是鬼,朕又所在何处?”
女子尖声笑道:“官家总算认得臣妾了,那时臣妾妄遭诬议,竟至含冤莫白,官家若是明察,便可知臣妾一生自是清清白白,又何曾对不住官家?”
度宗额角黄豆般的汗珠直冒,大声喘息道:“是……是朕一时失察了,朕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女子忽然大笑起来,厉声道:“还臣妾一个清白?官家啊,却不知你是否还有时限。”说罢阴风起处,已然不见。
度宗大惊,忙道:“你此话怎讲,爱妃,你别走,别走,你此话究竟何意?”说罢手足乱动,冷汗如雨,待到猛然清醒,却发现方才只是南柯一梦。
度宗做此噩梦,心中惊惧无以复加,一连又病了数日,竟不见转好,便暗中命侍从找到不少神棍僧道来宫中作法,以驱妖邪,又在江婕妤昔时居所开堂设祭,却总无法阻遏病势转沉。 。。
勤政殿(四)
太后见度宗服药静养皆无益于身体,意志又是愈发消沉,自是心急如焚,便遣来一人,乃是教坊筝色色长汪元量,此人家族世为宫中琴师,至元量一代,师从名师毛敏仲,技艺犹精,琴音通玄,已然冠绝四海。
那故宋的教坊本来设在东京汴梁,当时分为大曲、法曲、龟兹、鼓笛四部,到南渡后一度荒废,却于绍兴十四年复置于临安,扩为筚篥、大鼓、杖鼓、拍板、笛、琵琶、筝、方响、笙、舞旋、歌板、杂剧、参军十三个部色,各设部头或色长。
那汪元量相貌堂堂,儒雅清峻,不止精通琴筝,更是满腹经纶,还作得一手好诗,犹擅以诗叙史,颇有前唐杜少陵之遗风。
汪元量自此每日进宫,为天子抚琴弹曲,不久便深得荣宠,那度宗可以一日不渔色,却不可一日不听汪元量之琴音,只是终因身子早已为色淘空,整日干咳不止,病势极难恢复。
这一日上下,度宗一反常态,精神忽然极好,不但能自己起身下榻,更到御苑中走了一遭,又突然来了兴致,便立即命人唤汪元量来翠寒堂抚琴。
那汪元量所携之琴亦是宝物,乃本朝名家金公路所制,其师毛敏仲亲传,以上好松杉木为面底,金银珠翠珊瑚而制的“八宝灰”为胎,鹿筋做成七弦,名曰“倚月”。
但见汪元量摆好琴后,指尖流转,音韵便似涓涓流水而出,乃是东汉蔡邕的《幽思》,度宗听的心神俱驰,如痴如醉。
一曲过后,汪元量指锋一转,琴音便由原本的柔美婉约变得正气浑然,却带着一股怨诉伤悼之情,正是千古大贤孔夫子的《陬操》。
曲音终了,度宗大悦道:“元量,此曲朕从未听过,却是什么名字,何人所作?”
汪元量正色道:“启禀官家,此乃孔圣人之《陬操》,乃因当年赵简子听信谗言,无端妄害窦鸣犊、舜华二位贤大夫,圣人于祭奠伤怀时所作。”
度宗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这类曲子倒比平日里听的好些,元量你今日便可多奏几首。”
汪元量道:“遵旨。”当下再奏一曲,韵调雄浑悲壮,气度非常,却是李太白的名作《关山月》,只听他边奏边唱到: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度宗怔怔的听着,忽的流下泪来,慨然道:“本朝太祖当年振长策而御宇内,一平五代烽烟,想来便是此种气势,怎奈朕无德无能,竟至如此地步,实在愧对列祖列宗,无怪当日太庙之中,太祖皇帝要怒目以对。”
汪元量叹道:“自古一切皆有定数,官家多虑了。”便再奏一曲,音韵更加苍凉悲壮,恸人肺腑,正是本朝南渡初期一代大儒于湖居士张孝祥的《六州歌头》,只听他奋然唱到: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