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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成观拍了一下惊堂木,“大胆来人,报上名来!”那个人慢慢坐了起来,不说话,也不抬头,只是用手把挡住眼睛的头发微微后撩,然后用手指在青砖地面上开着写着画着。房成观拍了“大胆!竟然写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东西!来人啊!快给本官速速擦去!”周围忽涌上一群人,分别扯住崔碧城,还有几个人用大布站着清水把地板冲刷干净。啪!房成观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崔碧城,这里是大理寺正堂,本官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曾对你动用大刑,如果你再装疯卖傻,妄图逃避罪责,本官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道是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即使你是贵戚,本官也只有对你严刑伺候!”崔碧城还是不说话,他只是仰起头,看着高高悬挂在大理寺正堂的四个大字‘公正持衡’,安静不语。房成观手中翻动一本蓝皮账册,阴着声音问话,“崔碧城,你在制造局当差,打着皇商的旗号透漏国税,一年就是一百万两白银的出入,又经常以官府的名义,按市价的四成强行收百姓手中生丝。这还不算,你在江南这五年间,以官府的名义威逼稻农贱卖土地,江南富庶,田地六十石一亩,可你以二十石,甚至十几石一亩的价钱就能买到上好的水田,趁机兼并土地。今年江南大旱,许多土地皲裂,几乎是颗粒无收,可是你身为贵戚,不思协助朝廷抚恤灾民,反而将自己所种的粮食以十倍的价格卖给灾民,大发国难之财!你简直是贪婪无度,丧心病狂!”“为了你个人私欲,你竟然还行贿江南官场,掩盖你们的丑事,妄图只手遮天,致使国库空虚,江南大灾,百万流民无所安置!”说到这里,房成观啪的一拍惊堂木,站立起来,他手指着堂下二人,“这两年间,江南被贪墨的白银就有一千万两之巨,你们说,都到哪里去了?”惊堂木的余韵,袅袅飘荡。空山远谷般的大理寺正堂上死寂一片。人们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忽然,一声音妩媚婉转的昆曲唱腔劈空而来,那个声音是那样的荒诞恐怖不合时宜,似乎来自另外一个尘世——“春香,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崔碧城疯了。他抬起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手指,像一个真正的怀春少女一般,在子夜的大理寺看着群官,幽幽的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然后他就咯咯的笑了两声,就在所有人都期待他继续装疯卖傻的时候,他却安静了下来,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像老僧入定。房成观都愣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抬起自己手中的惊堂木,向案上用力一砸,啪的一下子,惊堂木没事,他的手掌被砸伤了。“黄孝瓘,你堂堂两榜进士,真要堕落到跟眼前这样的无赖国蠹为伍吗?到了这步田地,难道你还要包庇纵容他,逃避刑罚,为所欲为?”我一皱眉。房老头这话不地道。他这是教唆黄孝瓘攀咬崔碧城呀,他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在他背后出的馊主意?谁是他的后台,给他撑腰?黄孝瓘到真的被他的惊堂木惊吓出了一个哆嗦。他苍白的面孔转向这边,似乎要说什么,我的手一哆嗦,茶碗没有拿住,扔到地上,瓦卒成了碎片。就这一声,把所有的目光都拢到我这里来了。房成观,黄孝瓘都讶异的看着我。我连忙笑着说,“茶太烫,手滑了。你们别管我,就当这里没有我这个人,你们继续,别管我,别管我,反正我说了也不算。”房成观的老脸好像开了个大染坊,赤橙黄绿青蓝紫,嘛色都有,就是没有正经好脸色,黄孝瓘的脸色跟水鬼也差不多了,白的比纸还白,上面还冒汗。我挺不好意思的,连忙对身后的柳丛容说,“给我换碗茶。”他连忙应声,“是。”我,“别用普洱了,喝了晚上睡不着,就用安徽的黄山毛峰。那茶叶好,香气似兰蕙,回味甘甜,可谓‘茶中仙子’,喝了不但能凝神静气,不乱说话,还能否极泰来,遇难成祥。”柳丛容答声是,下去沏茶去了。房成观深吐了好几口气,这才把他那口气理顺了,脸色也缓和了过来。他攒足精神,继续逼问黄孝瓘,“难道你真执迷不悟?你坦白了,不但能给自己留条全尸,至少能给家人留条活路。”黄孝瓘忽然站起来,他的脸色也好看多了,嘴角甚至还能带淡淡的笑意。他冲着房成观一躬身,立直身子,这才说,“房大人,你一直逼问我,可让我说实话?”房成观,“自然是实话。”黄孝瓘,“实话?什么是实话?普天之下,想要做官的人可还敢说实话?那我,反正我也是将要入土的人,我就说一回实话。这一回,牵扯到谁,我就说谁。江南的实话就是,我任两年的浙江巡抚,过手银钱不过二十余万两,还有很多用于请幕僚,衙门的差役,修葺巡抚府邸和孔庙,已经衙门的日常开支。至于房大人说的什么一千万两白银,下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房成观几乎要恼羞成怒了,“黄孝瓘,你——”“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