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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日渐圆滑的进步或者日渐锋芒的退步而与现在相左,那么那时的我一定错了。”然而单纯与可爱的岁月体验很值得珍惜,我也担心自己迟早要抵触不过终至错完于暗渡。于是,我打算抢先尝试“无待”的境界。我学会了以最粗劣的手段人为地制造佯狂假象,利用理性的刽子手破坏自己的一切艺术感觉,包括得寸进尺地发表了不少阻挠自己终于可能成为成功人士的假文献,之后却又对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感到迭悔不已。我还曾经把八小时以外的全部时间沉湎于设计未来,然而并不实践,只是默观它们彻底破产的过程,再从中借以慰藉自己失落之际的伪快感。如此循环往复以至无穷,差不多快要发展到了颇似于患上偏执症的地步。我毫不介意这是否已构成自虐。因为这种“折磨”、“坑害”反而使我恢复了真实的一面。我意识到,除了天生的痴人,其余无论谁都是广义的机会主义者。“反弹琵琶”式的投机扮酷也罢,“月闭棋格”式的壮烈从容也罢,一个也别想撇脱。退一步讲,倘若当一个男人果然已经失去了他想得到的一切可能,以为整个宇宙都是为他订做的玩笑,而他自己却讨厌宽恕这些玩笑,惟只剩下了傻坐在钢琴架前重复地弹奏那支破落的《毁灭狂想曲》的奢望时,我们就有资格议论他了:看呐!此君修炼“无待”尚未奏效,却无疑已经正在不自觉地完成了关于另一种人性高度的建设——“谭圣人主义*”。
这当然只能是自诩而已,既无完整内涵,概念也未得一言囊括之,何言圣人?何言主义?但我仍打算卑躬地说一句,人类哲学史写到我这一页,余派可以尽废,画个句号就拉倒吧。二千年前,人类第一次思想解放孕育了一批或仁或智的圣贤和骗子,之后是千载禁锢;二千年后,人类第二次思想解放造就了一批或疯或痞的天才和混混,之后是一夜狭隘。二十一世纪,信仰被颠覆了,这种被颠覆往往比被证明更能伤人、杀人。但颠覆是纸老虎,狂妄而叛逆的孩子们憋着敌意与憧憬半推半就地披上了烙有泛殖民文化后遗症印记的皇帝新装,不肯再做陈规的奴才,却枉做了新潮的奴才。“贱学”成灾,鱼和熊掌都未免一死,怨谁?我这里需要申明的是,“谭圣人主义”这一自诩恐怕只属于人类灭绝之前的最后一次思想解放,或者说连那也不完全属于。因为它的看似混乱而庞杂的体制破坏了哲学发展史在时间上的可延续性,它的理论几乎要使人类前两次所有付出努力的意义变成子虚乌有的扯淡。高处固不胜寒,只是乘本愿而出,为而不有,求仁得仁,又何怨?嗨!好在我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是个写小说的,俨然以一副哲学家的君临面孔自居确实有些不妥。其实我写《裂阱》的本意,全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或颠覆什么,只是讲述一个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故事而已。这个世界原来就是这样,表面上,谁傻谁欺唬谁,谁欺唬谁谁傻。因此,不论读者甲乙丙丁看完后作出任何反应,我都是决不肯负责的。说回到正题,本人尽管并不提倡言必称马列,但现实中毕竟也有美丑尺度。对于原则错误,好比书中偷换概念曲解本说而另起炉灶的“般若学”荒唐言论,我是坚持毫不心慈手软的批判敌对态度的。缘来此物虽与道安鸠摩罗什一派佛教名分并无牵涉,然而真是一种很像真理的大谬之谬,流毒极大。它的本质无非是挟制悲观的假乐观论口气骗人,只不过更加走向极端罢了。至于贯穿全书的主人公夏散舟,却是另一种脱胎于我的无数空想中经搅拌沉淀出的且看上去还颇标致的混合化抽样类型:人格充满矛盾,自以为比周围的人们深刻许多,同时热爱并憎恨着惜花怜影、咏月悲秋、望洋兴叹……老觉着自己就是凯撒,就是威廉,或者干脆就是耶和华也不以为羞。说句老实话,我挺恨生活中当真出现这号人物。无论是“左”倾要么是右倾,究竟是很令人头疼的。烦。
它们——均是我利用若干粗糙的故事加上一串荒唐的逻辑在一股强烈排泄欲的怂恿之下掺和着一批浮靡的南腔北调揉合而成的。此语决非谦辞,因为我当初写作它们的目的也就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或者别人所感受到的几段生命状态作些记录而已。从严格的文学意义上说,本书的创作态度不是严肃的。从情节设计到人物性格的塑造手法上都很生拙,乃至有时写着写着竟背离了说故事,只顾一味表达、表现、表白。这么写追溯缘由其实挺简单,就是骨子里害怕被局限了。因为我素来以为文艺这东西实在是人间诸学问中乏力透顶且最见私心的项目,尤其小说和画画之类,多半是无聊的人弄给无聊的人看的。比起任何一部政治或者科技著作对于人类步伐的苦劳而言,即使号称文以载道的名著们和价值连城的名画们全加上,捆了给扔进茅厕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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