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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嬴氏草草收拾细软,辞别望乡百姓。最初,依嬴湄的意思,望乡村民最好也能随同离开,可村民心下虽恨魏君,总也不肯背井离乡。故而,众人依依不舍的挥泪作别。姬玉及嬴恬夫妇,包括家下人等,共计七十余人,或乘车、或骑马,迤逦南行。
六年来,嬴湄虽然忙于找寻姬玉,一直没有依约到晋国国都拜访司马炎;但看在旧日交情上,司马炎时不时飞鸽传书,与她互通有无。嬴湄顾虑魏国局势混乱,不宜久住,因而早早在波阳城内置办房宅。可惜,她父母眷念乡土,固执留在望乡,所以迟迟不能搬迁。如今,嬴恬夫妇坐在马车上,遥看身后被层层押解的女儿,真真是痛彻心扉,悔之莫及。
因为人多,队伍行进极慢,短短百余里路程,居然走了两日。嬴湄事前已修书传与司马炎,望他开恩收留家人;再且她依然保留着司马炎当年赠与的令牌,故并不担心会被晋国的边军拒绝。只是,随距离缩短,分别在即,她的心便如黄酒浸泡,苦不堪言。
一路上,张纥对她监视极严,别说是与姬玉温柔耳语,就是靠近父母都难:一家子近在咫尺,却远如天涯。
为不增添嬴湄的痛苦,姬玉从不往后窥探,只一遍遍的抚摸系在腕处的玉蝶。回想喜堂前的点点话语及湄儿的丝丝表情,他的心便随着车轮的转动而支离破碎。
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在心上人最需要时,竟护不了她。这恨千般痛来万般悔,偏偏还不能宣泄出口。
湄儿,乱世里,唯有强者才不会受制于人。我无法将你笼罩在充满阳光的苍穹下,无法护妳周全,倒看着你饱受折磨——那份痛,犹胜体内巨毒千百倍!
忽听一声吆喝,车辇停了下来。姬玉知道已达边境,心肝倏然下沉。他一把掀开车帘,将头探了出去。
嬴湄在羽林军的押解下,正纵马奔来。很快,她来到嬴恬夫妇的车马前,先是翻身下马,给父母磕头道别。姽婳夫人悲难自禁,放声痛哭,连嬴恬这般刚硬的汉子,亦哽咽难语。
姬玉什么也没听进,只觉得头痛欲裂,再难支撑。
恍惚中,一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一个含着悲腔的声音低低道:“玉郎,我要去了。有一样东西,你替我保管,好不好?”
他紧紧的抓住她的袖袍,喉间明明蓄着千言万语,竟挤不出半字。
她抽出贴身匕首,将耳旁的一缕青丝割下,递到他面前:“玉郎,咱们结发为夫妻,两地情不移。此去秦国路途遥远,但湄儿一定会信守诺言,去而复返。望湄儿回来时,郎君颜如故,一切安好。”
一滴泪、两滴泪,数不胜数的泪珠皆簌簌落在那缕青丝里。
他一手接过青丝,一手拿起匕首,将自己的头发散开,亦割下一缕。他细心的将两缕断发分为两份,每一份都编成同心如意结,然后将其中一支放于她手心,轻声道:“卿不负我,我自不负卿。湄儿,我亦会谨守诺言,等你回来。”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现出一丝笑容,费力点首。
边上,羽林军大是烦躁:“长公主,时辰已到,护国公还在后边候着起驾呢!”
嬴湄深深吸气,目光落在绯烟一家身上。那二人泪眼汪汪,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有小管子兴奋的拍着胖胖小手:“美姨——美姨——抱抱。”
她抱过小管子,一边亲亲他的小脸蛋,一边哽咽道:“好妹子、管大哥,一切都拜托你们了。”
“姑娘放心,万事我们担着……姑娘自己也要小心,可不要……”
话语未了,一驾装饰华丽的车辇赶了过来。只见张纥在车上不耐烦曰:“长公主,天色已晚,还请快快上车,毋要一拖再拖。”
嬴湄看着张纥身后林立的执戈之士,情知再也拖延不得。她望一望父母,再看一看姬玉,最后,硬起心肠,上了马车。张纥生怕夜长梦多,忙一迭声催促快走。于是,马夫扬鞭,车辇飞奔,卷起的浓浓烟尘,立时迷了道旁风景。
许久后,西风嗖嗖而过,将飞尘压下的同时,亦卷动枯叶,搓揉衰草。
姬玉一直站在马车旁,极尽所能的向远眺望。直看着尘烟消失在群山之后,他忽然“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湄儿,虽与你慎重盟约,期盼着来日再见。可你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身不由己难出来。
那时,玉郎如萧郎,不过是路人。
☆、第二十五章 冷宫
秦国天兆元年,才入中秋,境内便早早的霜冻桥道,冰雪盖地。刺骨的寒气在天地间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