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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拖腮凝视镜中的她。此刻她正在喝水,舒展因久坐而僵硬的筋骨。我的魂魄已穿过玻璃幕墙的阻隔站在她身后,为她按摩揉捏去掉疲乏。
我倍感舒畅,就像孩子等在累累果树下,知道果子落地的时刻不久了而欢欣不已。必然性早化作甜蜜的憧憬,让我迷失在美酒的芬芳中。
17
箱子躺在爸妈床底。拖出来的时候,风化的石头般满身尘色。钥匙早已不知去向。我运回租住房,翻出工具箱撬开它的嘴。寂寞的诗集和稿纸,“睡莲诗社”时代陌生又新鲜的光景。成人教育学院时代我经常写诗,放上几天拿出来朗诵觉浅薄无味,撕个稀巴烂,竟然无一首保存下来。只有类似残句的几行,被揉成纸团,是预备扔而未扔吗?
印在她肩胛的吻
痴痴的芬芳
穿过心底潮湿的窄巷。
背景已无迹可寻?是追忆贝雅莉老师或者薛琪老师的忧郁幻想?还是对某个可望不可及的女人的无限惆怅?那定是位姐姐无疑的,如果女人经常给诗人送去意想不到的灵感,那位给我灵感的女人必然是年长的成熟少妇,我断定。
诗集的丰富目不暇接:叶芝、里尔克、华滋华斯、惠特曼、魏尔伦、海子、顾城、北岛,我受哪个的影响多一些。我抽出顾城,字里行间爬满蚂蚁般多的心得体会,的的确确是我的笔迹。这种笔迹现在只用来签字了。
顾城,戴着那顶别致的毡帽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弥漫着飘渺的忧郁,使你禁不住想哭。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做梦都想变成他,简直想烧掉这副肖像吞下肚子,吸尽他的精华。我随意翻开一页,试着朗读开来:
我会像青草一样呼吸
在很高的河岸上
脚下的水渊深不可测
黑得像一种鲇鱼的脊背
……
味道还有。我兴味盎然,点着烟,陆续来了几首,妙不可言。
就是他了。我比照顾城的形象倒腾起阿鲤。他的形象太不象话了,去吓到优雅的姐姐。我要使他洋溢诗意,配得上姐姐的气质。
他反对拿掉耳朵上的环,反对染黑头发,反对衬衣配长裤,反对收敛朋克精神。我恩威并施让他把反对和血吞进肚子。见硬得不行,他来软的,说要给我讲同冬的故事,让我感动得不再糟蹋他。
“有什么本事通通使出来吧?”我端详着坐在理发椅上的半成品说。
他自以为感动的故事根本说服不了我。
那是他怀着羞耻之心逛同性恋酒吧,想知道同志怎么生活的。引来无数倾慕,心里又害怕的要命。有男人请他喝酒,他不知如何是好,真想钻地道逃跑。然后演出开始,冬上台,如同看见神从黑暗中来开辟光明。他神秘一笑,献上一曲凄美的吉他弹唱。他深情的目光随着旋律鸽子似的飞翔,最后落到他身上,再没有离开。他想他迷住他了,同样,他也迷住他。弹唱完毕,他下台找他,告诉说他很可爱。那刻他很恐惧,但又不能拒绝他,任何拒绝都显得空洞。
他夹着文艺腔讲完后,我权当放屁,豪不动容。就这写东西也敢拿出来炫耀,姐姐随便一个眼神也比你那些事情高贵。
我提醒他同姐姐交往切忌流露性取向,要象正常男人一样。他听了很不服气,说我才不正常。另外,我要他对波赛冬保密此事,免得生出枝节。要告诉,也要等完成任务以后。
我让他仔细阅读我收集的资料,以便同姐姐交谈时对得上。不知道的问题宁愿说忘了也不要回答。看见乌压压的文字他心里头就烦,我对他说演员都是这么过来的。
我很满意打造出来的朴素清新,会让事情变得顺利。他嚷嚷说不敢见人,说感觉象农民,要求额外给笔精神补偿费。他就是这副德性。我说你要干就干,不干我找别人,他一下子嚣张不起来了。我警告他说话不要太江湖,骂人别带脏字,与形象保持和谐。
然后,我将新手机晾给他,他顿时眉飞色舞,拿到手中不停摆弄,唠叨我应该带他一起去买,因为这款牌子,这个机型他不是很喜欢。我夺过手机,说不喜欢拉到。他赶紧抢过去。
“是你什么朋友?”他问道,“不惜本钱啊。”
“这你就别管了,认真办好自己的事。”看他兴致勃勃装上*卡,我对明天的相见胸有成足。当然,我怎么可能白送他手机,完全是工作需要。我给他手机,但不会告诉他手机里的秘密——里面装着性能优良的监听器。
“你真的对女人—一点感觉没有?”最后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