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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有什么涩涩地流过眼角,心里难以言喻的繁杂心情却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我也只能笑着说,“明天见。景弘。”
只是被我叫了名字这样的小事,那个稳如泰山的身影却蓦然颤抖。
但是那样的表情我已经不想再看到了。
第九章 渡海
大海蔚蓝,天空澄清。
悠然站在船的甲板,一面做着扩胸运动的我,只想到了一句中文造诣很深的名言——
“——海鸥飞处彩云飞呀!”
“那是什么?”皓云深感兴趣地在我身后追问。
“不必讲解。”我说,“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从刘家河首航开始,一路还算顺遂。终于经由福建正式下海,眺望着蓝天白云,担任起历史性角色的我,也不免有点小小的心潮澎湃!
“货物怎么样?都安置好了吗?”
“昨天下海之前,我亲自检查了最后一批淡水的安置。”皓云微笑,“如今万事俱备,且有东风,咱们顺风行船,不必担忧。”
此番首航,我与皓云细细研究地图后,将目标定在了占城。该地民风淳朴、民生富庶。如能建立邦交,很适合与我朝海上通商。而且距离远近等都非常合适,属于既拿得出手唱得响亮又不至于好高骛远过分危险。要用句大白话让您能明白它的地理方位……那就是《西游记》唐三藏他们最后去的那块地儿附近了。
“三保可谙熟水性?”
我垂下眼皮,扫扫涌现深绿色宝石斑块的海平面,突然有如被人用一根头发划过后背的痒痒,打了个不寒而栗的哆嗦,颤抖着嘴角说了句早年哈日学会的日式口头禅:“……嘛嘛……”
“嘛嘛?”皓云蹙眉,“你也是你的家乡话?”
“呃……就是一般的意思啦。”摸摸鼻子,我怎么能当着厌恶倭寇的明朝人承认这是日本话,我怎么当着信赖我这朝廷大使的商会代表承认我压根是只不谙水性的笨旱鸭?
为了转移话题,我指着天边飞过的小鸟惊道:“你看,皓云,好漂亮的一只海鸥啊!”
“呃……三保,但是那个是海燕啊。”
“呵呵。不错!”我把手一拍,称赞道,“我是故意说错的!”接着大力摇一摇皓云的肩膀,“你合格了!”皓云:“……”
半夜,从摇摇晃晃的床上张开双眼。
我蹑手蹑脚以足尖行地,飘一般踏上主甲板,找到背风处,弯腰,一手握了杯水,一手握住防护栏,一切准备就绪。然后——
“——呕!”
翻江倒海搜肠刮胃头晕目眩所有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形容词,随着肠胃中不断翻搅的酸液一股脑涌上喉头奔向暗沉的海底。
我擦了擦嘴,脸色惨白地逞强道:“啊哈哈,真是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你够了吧。”
身后猛地响起平板阴沉又一副了解我至深的口吻,我心情恶劣地回眸挑眉,果然是王景弘身披重甲正站在我身后。
“又不是在战场上,你穿这个样子要给谁看,总兵大人?深夜不睡还在巡回真是好辛苦哇!”
“哪有郑大人辛苦呢。”他挖苦道,“明明不通水性又晕船晕得这么惨,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跑到没人的地方再大吐胆汁。”
我瞪眼,“你只有在和我吵嘴时才会伶牙俐齿是不是?”
他淡淡瞥视我嘴边残余的污渍,“你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见了阎王也永远铁嘴钢牙吧。”
我恼怒起来,心里觉得甚是委屈。索性闭紧了嘴角不发一言。
“把这个吃了。”
他突然抬手,夜色里发出淡紫磷光的肘部护甲随着投掷物品的动作,划出一条明丽的弧线,我下意识接在手中,见是一个精巧玲珑的小瓶,摇一摇,发出落雨般沙沙声响。
“草药吗?”我怔怔地问。
“是陈皮。”景弘眉眼不抬地淡淡回答,“觉得头晕,就抓一把在嘴里嚼嚼。”说完,也不回头转身要走。却又忽地想到什么一般,停下脚步,背对吩咐,“……船上不比陆地,要格外讲究上下进退,不然人心患散容易出事。不一视同仁,我也会很难管理。”
“这是什么意思?”我愕然。我做了什么让总兵大人觉得很难管理的事?
“你和梅皓云各有立场,就算是朋友,到了船上,说话也请注意分寸。”景弘讲得不疾不徐,“明天开始,不要再让我听到他叫你郑大人以外的名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