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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与愧疚冲走了重逢的喜悦,残酷的现实横在他们中间。他们就那样,沉默地忏悔着自己的过错,只是都没有力量再开口说什么。
房间在旧公寓楼的顶层。她用钥匙打开门,他跟着她走进了屋子。
他看到了房间的样子,是朝东的一间一居室,房间狭小,桌上地上堆着大量书籍。为了节省空间,她睡的是一张简易的单人床,用的还是四年前那张墨绿色的床单,折叠后铺在狭小的床铺上,给人一种落寞之感。床单的颜色质地并无改变,平整洁净,一如四年前他们欢好的时候,仿佛一切不过发生在昨日,仿佛岁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于物、于人皆是。
他伸手抚摸床单,心中微微疼痛。这便是他离开后,她的日子。而后他抬眼看到房间里的儿童床、幼儿桌凳、零散丢在各处的玩具,没有电视机。
门廊处的电灯坏了,室内光线昏暗,餐桌窄小,一旁的废纸篓内有方便面和速冻水饺的包装,冰箱上用磁铁吸着超市的打折券。生活的窘迫不言而喻。
尽管这样,细微之处却仍可看见她对生活的用心。
窗台上有玻璃缸,用清水养着绿色植物。卧室的木地板一尘不染,圆形的仿羊毛地垫柔软洁白。墙上挂有两排木质相框,镶嵌的大多是米多的照片,还有米多的蜡笔画,画里透着童真和对世界的热爱。
这是一个单身母亲与孩子的家。日子艰难,却处处流露出细小温馨的美好盼望。他默默地看着一切,眼眶湿润。
苏扬给祉明倒了水,问他吃过早餐没有。他摆摆手,让她不要忙了。
两人都疲倦而伤感,却相对无言。她见他一直望着墙上的相框,便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影集递给他,里面都是米多的成长照片。他一页页翻看,眼泪终于掉下来。
他的手指抚摸照片中小女孩的脸。他说:“要是我能早知道……”
她从身后轻轻抱住他,她的动作让他的话停住了。她动作轻柔,因担心自己犹在梦中,害怕稍一用力梦便醒来。如此漫长的等待,换来这一刻的真实。她几乎不敢相信,她就那样轻柔地抱了他一会儿,才敢渐渐用力,释放所有的压抑与克制,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脊背上。
他反身抱住她,四年前的一切都回来了。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他身上的气味还是她记忆中的,或许还多了别的,属于非洲草原和丛林的气味,属于婚礼上新郎的酒味、烟味。但她不想去分辨了,她能够辨认的,依然是四年前那个早晨离别时的气味。
她轻轻碰触他右边的假肢,抬眼望他,幽幽说道:“告诉我。”
她的提问如此简洁,她只感到自己虚弱无力。他却轻轻摇头,似是什么都不想再说,抑或不知从何说起。他只是看着她,眼神流露出心痛。为什么?苏扬,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
她仰脸望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为什么?你说呢?
他们在良久的无言中,已经读懂了彼此的心意。
她从未结婚,骗了所有人,不过想生下他的孩子。可是他,一向如此骄傲,连一句追问都没有。他不需要她的解释,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他不想打扰她。
彼此都爱对方至深,宁可自己承受痛苦,也要去成全对方。他们始终互相牵挂,却误会至今。
四年前,郑祉明结束在中美洲的工作,被公司派往南非。
公司老板买下钻石矿,需要信得过的人驻守看矿。如此危险并责任重大的项目,如此艰苦的工作环境,鲜有人愿意前往,祉明却接过了重担。
矿区位于无主之地,各种武装力量盘踞在此,用AK…47和炮弹划清地界。祉明的工作是管理矿上的几十名雇佣军,并负责协调、联络、监督。雇佣军来自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有着不同的肤色和文化,当然也有着共同的信仰——金钱。
祉明一到当地即感震惊。城镇中心荒芜一片,到处是弹坑和烧垮的屋子。人们躲在角落里瞪着惊恐的眼睛向外张望。除了矿区的军人和老板,当地贫民几乎连衣服都没有,也没有食物,许多孩子沦为奴隶。
矿区间常有宴请,祉明在被邀请的宴席上目睹了矿主的嚣张跋扈。而雇佣军头目多是火暴脾气,往往一言不合便起争端,后果自是伤及无辜平民或矿工。
当地贫民的生存环境、矿工的非人遭遇、人的残忍与贪婪、冷酷的拜金主义,对所有这一切,他并非没有思想准备,只是他亲眼所见的,远比他想象的残酷百倍。
他看到世界的失控,看到拜金主义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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