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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任教的耕读小学眼看要放假了。山寨里的老乡在准备着过年,杀猪、宰鸡鸭、磨血豆腐。我呢,孤零零一个,不晓得怎样打发日子。放假以后,回不回上海呢?回去又能怎么样呢?看着家人、同学、朋友、邻居上班,自己还不是无所事事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我接到了上海出版社的一封来信,信不长,字迹很工整,大意是说我寄去的一部长篇小说稿有修改基础,希望我收信后去上海一趟,商量修改出版的事宜。
到沪第二天,我就急匆匆地赶到出版社去。笑眯眯地接待我的是位四十多岁的老编辑,微胖,他说他姓谢,叫谢泉铭,老谢。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称他老谢,一直称到现在。他呢,叫我小叶,也一直叫到今天。第一天他几乎没有同我谈稿子,只是问了些关于我的情况及创作的经过,然后让我回家去好好休息,过一个节,两个星期之后再去。
两个星期以后,我又到了出版社坐满了编辑的办公室里。这回是认真地对我的小说谈意见了。尽管有一些思想准备,我还是没有料到意见是那么多、那么细致,甚至连一些细节、一些对话的语气,也都谈到了。越谈下去,我越觉得沮丧,这么多的缺陷,我还能在短短两个星期里改好吗?
老谢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似地对我说:“不要怕时间不够,我们可以以出版社名义,替你去函向你插队的公社请假。先请两个月。”
这一住下来,就整整地修改了两年半的时间。起先是住在家里改,后来因家里干扰大,搬进了打浦桥科技出版社后院的作者宿舍。
这是一幢门字形的老式楼房。宿舍供应热水,食堂就在后面花园里,很方便。就是在这里,我和江西回来的知青小鲍一起,度过了两年难以忘怀的日子。
这正是十年动乱的最后两年,尘世间纷纷扰扰,马路上高音喇叭的喧叫和公共汽车的刹车声,不时地越过高墙传进来。一无所有的我却在这里潜心阅读,修改稿子。更为重要的,是在老谢指点下,在阅读和改稿的实践中,摸索创作规律,学习着把我们感受过的生活落在稿面上,一步步找到了适合于自己的表达方式。也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和老谢之间建立起了深长的友谊,真正走上了文学之路。
《孽债》和老谢(2)
记得,刚在作者宿舍住下来,老谢就替我们几个插队知青的作者办了一张借书卡。凭这借书卡,可以从资料室里借阅当时在社会上根本不见踪影的书籍。他常对我们说,一边修改作品,一边借阅一些名著,可以从中汲取养料。我说好多书过去读过,他说今天再读,体会是不一样的。我的心里很急,心思不在读书上,急于想针对提出的意见作全面的修改。老谢却不让我们马上动笔,他让我和合作的小鲍先静心坐下来,共同提出一个修改的提纲。当提纲初见眉目之后,他几乎每天下午从绍兴路的办公室步行到打浦桥来,对我们的提纲提出种
种问题,从总体构思、主题、章与章之间的衔接,一直谈到每章的写法,入笔的角度,各章如何用不同的方式收笔,乃至细节改造和运用等等等等,迫使我们往深处去思考、去商量。那时候,我和小鲍都有些不习惯这种方式,与其说是没有耐心,不如说是实际情况逼的。记得小鲍即将分配到街道工厂去上班,而我呢,没有工资收入不说,虽然请了假,到上海改稿,贵州农村由于粮食紧张,不在生产队劳动的人当然不可能给口粮,心里更是焦急万分的。
老谢了解到这种情况以后,一方面给我们办理误工补贴手续,一方面又把自己家里节省下来的粮票送我。当时看过我们稿子的老编辑李济生,后来任少年儿童出版社社长的陈向明同志,听说了我的情况,都曾把自家省下的粮票送给我。误工补贴是依据我所在生产队的具体工值计算的,那两年我插队的那个贵州砂锅寨,每个劳动日值是四角,一年到头算三百天,也只一百二十元钱。现在说起来,有点像写回忆对比文章似的了,但当初,我正是依靠这点误工补贴和出版社几位老编辑轮流给我凑粮票,及家庭的支持,逐渐把心安下来,把全部心思用在改稿和写作上的。
由于提纲写得细,总体结构得比较合理稳固,到进入真正写作的时候,我们就开始尝到了甜头。尽管每一章的初稿都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有时难免返工;却没有在结构上出现过大动的现象。老谢呢,对我们写出的每一章稿子,都进行细致详尽的审读,要是感到不行,他就及时地给我们提出来,重新写;要是觉得还可以写得更好,他就让我们在原稿上进行修改润饰;要是他觉得大致满意,便直接拿起红笔,在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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