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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队(7)
“十里坡看秧瓜棚的吴满叔腿杆子发风湿,跟我要了些夜枯草,我去给他采一下。”田伏秋边说边出了门——治风湿的夜枯草,是要晚上上山采来的,药效才好。回头他又叮嘱了穗穗一句:“明天还要上麻溪铺你舅舅屋里,早些睡吧。”
穗穗就“嗯”了一声。
后来穗穗就碾完了茶籽。
后来她就打了水,进自己屋里洗脸洗脚。
后来她准备睡觉,就听见外面堂屋里轻轻地有响动。
她出来看,就看到墙角那面高脚鼓上堆的杂物被挪开了,看到六伢子背对着她,正在擦鼓上的灰尘,看到他抚摸着鼓,似乎想做些什么,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穗穗就问:“六伢子,你想打鼓啊?”
六伢子就被她吓了一跳。
吞吞吐吐讲了一气,穗穗才总算听清了六伢子的心思:他想上龙船掌鼓。
他其实早就想上龙船掌鼓。
“龙船起飙走,功夫看鼓手”。能在端午节上做一回龙船鼓手,下青岩河与其他十六寨一较高低,那才算竿子营的好汉英雄。
他为此偷偷去看过好多次别家鼓手如何练鼓,自己也悄悄躲起练过无数回,“三通炮”、“五更惊晨”、“双龙抢珠”,他都偷偷练了个精熟,甚至一般鼓手难打出的“狮子滚绣球”,他也记了个###不离十。
除了“辕门听令”。那是竿子营掌鼓手的绝活,莫讲会打,一般人听都难得听到一回,六伢子也只在前年端午节时听三官寨最有名的老鼓爷石老月打过半套,而且石老月也只打得半套,另半套据说会是会,但快得连他老鼓爷都打不出。
前几日收油茶籽,六伢子还专门到邻近两家寨子去偷看过人家练船,他掂量自己的本事,只怕也不在那两家寨子的掌鼓手之下,于是心里更发痒痒地难受。
“你想上龙船掌鼓,为什么不跟五叔公讲呢?”穗穗就问。
六伢子讲他不敢讲,再说师父都没答应五叔公,他做徒弟的怎么好出来逞能。
“阿爹就是这样了,什么事都不沾边,能躲就躲,你又不是不晓得。连客人来借宿,他都要赶跑,莫讲帮寨子里打鼓了。”穗穗说,“再说,他也不会打呀。”
六伢子说:“可我听五叔公讲起,师父以前是竿子营最好的掌鼓手。”
这话穗穗根本不信:阿爹要是会,这么多年,如何从没看见他打过?
然后她就把高脚鼓背到了屋场上,把鼓槌递到了六伢子面前:“给你。”
六伢子不明白:“做什么?”
穗穗说:“你不是想打鼓吗?”
六伢子就怯怯地不敢接:“师父要是晓得了……”
“阿爹又不在——在又怎么样?”穗穗觉得奇怪了:自己喜欢做的事,为什么不做?“你喜欢,你就打,想那么多做什么?”
六伢子就犹犹豫豫地接了鼓槌。他就试着敲了几下。
穗穗说他敲得太没力,而且也敲慢了,鼓手一慢,桡手就会跟起慢,龙船就会输。
六伢子就咽了口唾沫,重新敲起来,起初鼓点还有些生涩,但听到自己的鼓声咚咚地响,看到穗穗眼睛闪闪地要他使劲,他就觉得鼓槌在他手里有些活起来,就压不住地越敲越响,越敲越快。
打过了“三通炮”,他又麻起胆子打起了“狮子滚绣球”,这通鼓原本便热热闹闹地透着灵气,花点子一串接起一串,他原本还怕自己打不利索里头的繁复,但甩开了腕子后,鼓点反倒流水般通畅起来,直打得他一身热热地发汗,打得手心里滚滚的,只觉得心都随鼓点震起来。
鼓声中,穗穗也忍不住拍巴掌打起了节拍,只觉得一串串鼓点子敲得心里腾腾地起劲,腾腾地忘记了半天的闷。
便在这时,六伢子的鼓槌却突然一停:“师父?”
穗穗一回头,也愣住了:“阿爹?”
——不知何时,田伏秋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院门口。
商队(8)
一步一步,田伏秋走过来,一直走到鼓面前。
六伢子就慌慌张张地放下了鼓槌。
“阿爹,”穗穗赶紧说,“六伢子想上龙船当掌鼓手,是我喊他练鼓的。”
田伏秋还是没做声。
也不看女儿和徒弟,眼睛倒是盯着那面鼓,淡淡地出神。
沉默中,不光六伢子,连穗穗都不知怎么有些紧张了。
她看到阿爹的额角汗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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