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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中一再受到质疑。但直到两年后因被日本刊物郑重发表而自动辟谣,还是闹不清当初谣言的起因。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曾经有一位同事在某个场合说过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这位同事在感叹学外语的重要性,责怪自己学迟了。他说,原先读周先生的论文还半懂不懂,学了日文读了日本学者的著作,一下子就懂了,这种感觉真是愉快。
当时在场的人就问:周先生论文的观点和日本学者一样?这位同事宽厚地说: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搞学术研究哪能天天标新立异?然后不断赞叹周先生用功,自己比不上。
我没有仔细调查,无法肯定这番谈话便是周先生两年困扰的直接起因,但仅仅这几句话,已经大致具备了构建一个谣言的基本条件。只不过如要追究,他的话句句稳妥,什么也追究不到。
又想起了我们每个人都可能听到过的一段话。这段话是以一个问题开始的:“厂长,最近你没有批评过王处长吧?”
厂长想了想,摇头否认。
“我说呢,王处长是厂长一手提拔的,怎么会说这种话?这么一个聪明人,根本不可能忘恩负义。一定有人嫉妒,用谣言挑拨你们的关系。既然是谣言,我也不传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堂堂一个厂长当然不便问谣言是怎么说的。他更难以明白,刚才听到的却是一个真正的谣言。这个语言没有具体内容,没有具体内容的谣言连辟谣也无从辟起,那就成了一种最柔韧的隐性谣言,很难不听,又很难摆脱得了。
请再看两段。
“现在文化界都在盛传,您老写的那个剧本,被导演改得剩不下几句了。我想您老的写作功力不至于如此低下,而这位导演也不会如此大胆吧?”
“我亲耳听到,他边笑边说,出版个人日记就像当众洗澡,您最近出了一本,会不会……”
三,夸夸其谈的造谣者。
这种人物在表现形态上更像一个智者。生活的奥秘、人生的规则都装在他们心中,他们能预测,能判断,能分析,而且一切都合乎情理,于是顺便也就在旁听者钦佩的眼光中把判断的逻辑稍稍往前延伸,而这种延伸就是造谣的起点。
“我到过他纽约的住所,是地下室,但收拾得一丝不苟。大家想一想,一个工作繁忙的男人突然把生活收拾得那么精细意味着什么?只能是两种可能,第一可能是他要经常接待一个自己非常在乎的人;第二可能是这一切本来就是另一双手收拾的。这双手,当然是整理家务的能手。这也难怪,美国这样的地方,两人合在一起生活总比一个人生活更节约,而妻子又隔得那么远……”
这就是这类人很典型的话语方式。他们未必有造谣的故意,主要是在逞示自己的观察智慧,但是,一个引起婚姻悲剧的谣言已随口吐出。
在错乱的政治背景下,这样的夸夸其谈更是处处可见,所造成的结果越加荒诞无稽。“文化大革命”中,一个个专案组、一次次大批判,几乎都是在声色俱厉的夸夸其谈中大量炮制谣言,炮制者的神情无一不是洋洋自得。这种毛病甚至连原先挺朴实的工人、战士也传染上了,轻轻松松造谣,毫无思想顾虑。
这是“文革”中一个略有文化的工人宣传队队员对一位教师的批判发言,这个工人亲自查到了教师家中的一个罪证:“我一踏进他家的门,就发现他把灯泡的罩纸剪成了多角形,这个多角形,就是国民党党徽!在座的学生可能不知道,但按照他的年龄,怎么会不知道国民党党徽?再说,他故意把这张纸罩在灯上,意味着黑暗中的光明,他作为一个文学教师,难道不知道象征和比喻?”
夸夸其谈的造谣者总喜欢摆出一种既居高临下、又明察秋毫的架势,很容易镇住很多知识水平和心理素质比他们更低的人。被镇住的人没有能力辨识真伪,而有识之士又不屑与之饶舌,于是他们在造谣的能量上也往往非同一般。在街坊邻里间,他们半分析半造谣地播弄着一家家的婆媳关系、妯娌纠葛,普及着人际矛盾的种种复杂规则;在文化学术领域,他们谈笑风生地揭示着学者、专家的愚笨无知,铺排着名人、明星的历史问题、行为轨迹;在证券市场,他们像投资专家一样侃侃而谈,传授着股市诀窍,透露着一个又一个无须验证的金融情报……他们的宣讲台无处不在,确实也经常递送给人们许多基础知识和机智言词,但滤去了这一切,他们最根本的馈赠始终是谣言。
对于这样的热心人物我们往往无可奈何,唯一的教训也许是:今后遇到那些对人世间的一切知道得太多的人,不要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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