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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哲施礼道:“”陛下令下官转达,将军若有话问,御驾尚在潜邸。”
靖王府已成潜邸。
那张纸上仅一行字,封薛明师长胜侯,食邑十万户。
百年前,大魏世祖皇帝与西楚联合,瓜分东晋,大胜之后,欲立男皇后。群臣谏止,世祖大怒,改封其人武功侯,食邑十万,为昭文馆大学士,加太保衔。
因这一重关系,后为避嫌,大魏再不封侯。
靖王府这地方,薛明师很熟。
他一路催马奔来,无人阻拦。跳下马背将皮鞭甩给侍卫,转身入府。
绿竹嘉树映得他满面铁青,那阴沉神色越来越淡,到花厅前,已与平常无异。
靖王在沏茶。
他很讲究好水好茶,还要有好手段,好火候,好耐心。自十年前离开嘉应川大营,他越来越像一个宿儒。这种变不是身体上的变,而是感觉,薛明师俯视他,尽力想看清,然而一时记不起曾经以为不会忘的他在帐中写字的侧脸。
茶沏好。
薛明师坐在对面,端起便喝,喝来犹嫌不解渴。
靖王又推出一杯:“来了?”
薛明师一口喝光,亮出空杯权当回答。
靖王笑道:“那就下棋吧。”
薛明师直接端棋盘:“老规矩?”
“老规矩。”
输即是赢。
薛明师:“狗屁规矩。”
靖王又笑,不以为忤。
他笑起来眼角已有些微细纹,但不引发人美人迟暮的叹息。靖王的好看是一片山一片水的好看,这种好看是不会老的。湖光山色,天朗气清,大概如是。
靖王极擅手谈。
极煞风景。
昔日在军中,因薛明师不耐烦下棋,靖王更爱点他作陪。
某次薛明师回营,与他对弈,索然无味问:末将可否明晨再接着输?
靖王答:待你先输了这局。
此后靖王再未赢一局。
薛明师频频自绝生路,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下出臭棋,靖王都能轻而易举地突破一步,比他更差一层,挽回他的败局。
薛明师没想到,他们会有一日,坐下来,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旁人更想不到,剧变之后,这传闻反目已久的二人会面,只是喝茶下棋。
薛明师:“我原以为,我下半辈子是留京不用,赐府闲住的命。没想到还能再进一步,封侯授印,真是可喜可贺。”
靖王怡然道:“你在骂我不念旧情。”
“岂敢。”
“放肆。”
薛明师随即接到:“待您不念旧情,我等自不敢放肆。”
这话十分无赖。
靖王却笑了。
靖王又落一子,看他一眼,道:“我是为你好。”
十天前,江东连降暴雨,渌水决堤,冲出一条犹如巨蛇的精钢链条。
奉旨修坝的官员星夜征得劳役五百,自湍急河水中拉出一块石碑。
抚去泥沙水草,借烛光看清,那石碑上痕迹斑驳,辨认古篆,依稀为“受命于天……薛氏……皇”。
侍卫送上一沓单字拓印。
棋盘摆在一旁,薛明师啧啧称奇,恨不能亲见石碑。
薛明师:“难不成有人这么容不得我?可惜当今之世,除您靖王殿下以外,我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份通天厉害。”
他无赖时靖王在笑,此时他着意恭维,靖王更是在笑。
这笑不是笑纳的笑。
靖王笑:“纵是我,也做不到在两百年前埋一块预言薛氏为皇的石碑。”
天命之事,易无中生有,难化有为无。
靖王不会赐死薛明师。他令人待大事成,于今日将那块石碑运送回京。沿途公示天下。
石碑上一个字没少,但有多。
碑文变成两百年后,薛氏将出皇后。
薛氏这一代仅有独子。
故比照先例,授凤印,封万户侯。
棋盘上空地渐少,黑白对峙。
皆大欢喜,丢的只是薛家的脸面。
刚好,脸皮多少钱一斤?
薛明师:“我想起来,我祖宗两百年前倒是真想过做皇帝。”
靖王:“嗯?”
“他找了个算命的,算命的告诉他,他没那个命。他就把算命的宰了,谁知道宰了没多久,他也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