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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字,宛如锥心。陈太太的眼中刹那间盈满泪水,却没哭出声,反而厉声问赵令平:&ldo;我问你,陈一丁在哪里?&rdo;赵令平捧着手上的木匣子,只觉得重如千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还要说什么?电话里,什么都说尽了,但凡听闻陈一丁的死因,都该明白他如今尸骨无存。可要他亲口说出那四个字,他办不到。陈太太向人群扫视一圈,眼神锐得像刀子,声音尖利到刺耳的地步,&ldo;陈一丁在哪里?他在哪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我绝对不相信他,他……&rdo;死了这个两字,生生卡在她嘴里。老太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女人站在原地面色惨白,唯有那被吓坏的孩子不知所措看着奶奶,又看了看母亲,漆黑的眼珠里写满惊慌。他又看了眼地上的国旗,上前去拉拉母亲的衣袖,怯怯地问了句:&ldo;妈妈,爸爸呢?&rdo;出门前,他从睡梦中被母亲拉了起来。一路上拼命追问,可奶奶和母亲一句话都没有说。隐约记得出门前,母亲满面泪光对奶奶说了一句话:&ldo;他们把陈一丁的东西……送回来了。&rdo;七岁的孩子不明事理,只记得父亲常年在国外,一年顶多回家一次。但既然父亲的东西都被送回来了,那也就是说,他也回来了,对吧?他有些高兴。可眼下的场景却不太对劲,明明父亲每次回来,母亲都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会儿却不知为何站在那背影笔直,面上一丝笑意都没有。他拉着母亲的衣袖,问爸爸在哪。也就是这一句,短短五个字,属于孩童稚嫩的问询,刹那间叫女人浑身颤抖起来。她猛地甩开孩子的手,扑通一声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一把掀开那刺眼的国旗。陈一丁的黑色皮质旅行箱好端端搁在那,皮面已有些泛白,好几处破了口子。这箱子是她五年前替他买的。随他四处奔波,伤痕累累,早该换了。可陈一丁总笑着说:&ldo;不换。你买的,用惯了,舍不得丢。&rdo;她还记得去年春天,他站在卧室门口看她细心整理衣物,一样样往箱子里摆整齐时,她问他:&ldo;还有什么没带的?&rdo;他倚在门口冲她笑,一张脸因常年奔波在外,晒得又黑又糙。口里的话却很温柔:&ldo;还有你。&rdo;那时候她瞪他一眼,&ldo;老夫老妻了还搞这套,你害臊不害臊?&rdo;他走到她面前,叹口气,拉起她的手,&ldo;老在外面跑,叫你一个人在家又伺候老的,又照顾小的,还为我担惊受怕,真是对不住。要真能把你装箱带走,那可就好了。&rdo;她眼中一热,却还装作不在意地瞪他一眼,&ldo;你还是赶紧走吧。在家跟大爷似的,饭不会做,只会添乱。谁稀罕天天跟你在一处?&rdo;陈一丁知道她口是心非,只顾笑,也不拆穿。陈太太跪在地上,一寸一寸摸着那只箱子,眼泪滚滚而下。婆婆在身后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地叫着儿子,她却一声不吭,只慢慢地伏倒在那伤痕累累的行李箱上,纤细瘦弱的身躯剧烈起伏,仿佛波涛汹涌的海平面上飘着的一叶轻舟。生活天翻地覆,昔日伴侣已去。她抽泣着,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只说出一句泣不成声的话来。&ldo;陈一丁,你,你好歹,留一捧灰给我死后作伴啊……&rdo;像今日这样不明不白死在异国他乡,连尸骨都见不着,她连一丝半毫的念想都看不到。心如刀绞都不足以用来形容此刻的痛。女人的声音微弱,支离破碎。哭不是痛哭失声。骂不是破口大骂。可痛,是在场所有人听进耳里、感同身受的切肤之痛。七岁的孩子被奶奶和母亲的哭声吓到,终于也跟着哭了出来,不知所措地站在那。生平第一次,这两个最爱他的女人都不理睬他,他哭着哭着,越来越委屈,终于从小声哭泣变成哇哇大哭。大厅里无人说话,无人动作。那鲜艳似火的国旗皱皱巴巴地躺在一旁,刺痛了所有人的眼。不少人擦泪。伤痛需要时间抚平,更需要哭泣宣泄。面对这孤儿寡母,没人上前劝慰,因为在人命面前,劝慰无解,帮助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