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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着眼,眼前却浮现出往日场景。
方家家大业大,方朝清父亲那辈便兄弟众多,方朝清和阿圆也并非方父唯二的儿子,在方朝清之前,方父便已经有了两个通房所出的庶子,在他之后,更是接连三个庶子。
除了最小的阿圆比他小了整整七岁外,其余兄弟与他都不过一两岁年龄差,小孩子虽然说不上有什么勾心斗角,然而身份上的差距,无形的比较竞争,却也让他与其他兄弟并不亲近。
直到阿圆出生,虽非同母,却同样嫡出,年纪差距又那么大,小小的娃娃圆滚滚的玉雪可爱,圆溜溜的猫儿眼一见人就笑,逗得所有人都宠着他。
“弟弟圆滚滚的,小名就叫阿圆吧!”七岁的方朝清第一次见他时说道。
他的一句童言稚语,便叫方朝元得了“阿圆”这个小名。
初时方父还未官至户部尚书,外派为官时没有携带妻子,只带了几个妾室通房,方朝清与阿圆母子俱在南阳祖宅,阿圆母亲忙着掌理家务,侍奉长辈,阿圆无父亲教导,母亲又繁忙,早慧的方朝清便半担起父母之职,教他读书启蒙,教他为人处世。
那是林嫣也在南阳,因为阿圆母亲的缘故,与方朝清兄弟,尤其是与阿圆关系密切。
小小的时候,阿圆胡闹着非要与他们玩过家家,阿圆扮演孩子,他和林嫣便扮演父母。
所以,后来他那般不争气,一次次让方家蒙羞,乃至林嫣都因他而早逝,阿圆恨他,也是应该的吧……
以前,他还怨恨阿圆故意捣乱,不明白为什么连从小带大的孩子,也会跟那些不亲近的庶兄弟一样,甚至比那些庶兄弟还狠,在他从方家出局,连京城都远离后都还不放过他。
如今看来,或许也是他应得的吧。
方朝清眼睑紧闭,脸颊苍白,仿佛引颈就戮的囚犯,毫不挣扎地等待屠刀落下那一刻。
然而他这样的态度,却并没有让阿圆的怒火稍息,反而更加愤怒。
他跳起来,跳到方朝清跟前,眼睛通红地指着他的鼻子:“好,好,方朝清,你有种,有担当,有义气,你以为你把什么都自己扛了,我就看得起你了?”
“你以为我恨你,我叫人坏你生意,只是因为你害死了表姐?”
“不,我不恨你,我只讨厌你,看不起你,因为你孬种,没了功名坐过牢又怎么样?手受伤了又怎么样?你就因此一蹶不振了?你就信那狗屁大师的批命了?你就忘了自己当年的志向,不著书不练字,反而跑去操持商人贱业,是指望发大财好叫人刮目相看,好叫人不再说你是靠妻子嫁妆养的小白脸么?”
“你还记不记得,先帝曾说你的手合该用来写字的?”
“你的手是伤了,不是断了,可那么多年了,你有没有努力尝试过重新练字?就算右手断了,你的左手也断了么?”
“就算双手都断了,练不出好字了,你曾经说要著书传世的狂言呢?”
阿圆愤怒地吼着,方才停住的泪又苛刻滚落下来,却无声无息地,甚至都未让他的声音有丝毫变化。
“我看不起你,因为你现在就是个孬种,以前的胆气志向全忘了,甚至还指望靠卖春宫图翻身?”
他哈哈笑了一声,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扔到方朝清面前。
“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个呢!”
“当年离京时,有人千金向你求购《登临贴》原稿,你说原稿丢失了,任人出价多高,连练笔的字纸都不肯卖,真真是视金钱如粪土。”
“现在呢?”
“为了些难登大雅之堂,撑死了百两一幅的春宫图,你豁下脸面,四处低声下气地跟人游说推销,甚至还靠着这春宫图来攀关系?”
他咬着唇,竭力忍着泪,眼里泪珠却还是滚滚而落。
“你告诉我,以前的方朝清——去哪儿了?”
第44章 听见
堂外起了风,像忽然被扼住脖子般,聒噪的蝉鸣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忽又迸发,声调骤然拔高突起,愈加高昂激烈。
风吹地树叶也哗啦啦地作响,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又迟疑地停下,隐藏在蝉鸣和树响里。
堂内,阿圆一番话说完,气息粗重紊乱,满脸通红的看着方朝清。
方朝清脸色惨白。
他看着阿圆,又看着身前柜台上的《登临贴》。
最后,没有回答阿圆的质问,只深吸一口气,语调发紧地问道:“这个——你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