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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扑在他的胸前,大哭起来。可是,他的眼里没有泪水,它已经干涸了。
他趴在父亲的胸口,他已经听不到心脏跳动的那种节奏了。他看到他的眉毛上和很长很长的胡子上,都结着一层沙粒和血渍凝在一起的冰碴。
“爸爸!”
“爸——爸!”
爸爸再也不会醒来了,他那粗哑而慈祥的声音,再也不会从他的嘴里发出来了。这张双唇厚厚的嘴,曾经无数次的含过那根没有烟嘴的竹相烟管,如今那烟管失落在沙漠上,上面结满了一层洁白的雪粒。
小司马把那根烟管摸了过来,把上面结下的雪花揩掉,又把那个用夜光石雕成的烟嘴,小心地安装在烟管上,然后把这根烟管仍然放在父亲平时放烟管的那只口袋里面。
“爸爸啊,……”
虚弱的身体加上过度的悲痛,使他又昏迷了过去。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
那马蹄在结过冰的沙地上发出的声音格外干脆,就象无数石子互相撞击发出来的声音一样。
小司马被重新惊醒过来。他睁开眼睛一看,一个披黑色披风的人,正跨在一匹黑马上,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一群黑马队的人,在他身边围拢着。
“把这些尸体统统拉走!”
啊,这声音他是熟悉的,这是马四疙瘩的声音:“车队来了吗?车子越多越好!把尸体赶快运出去,上面已经派来了大员,要在这里举行高台战役祝捷大会,马三爷也要赶来的!要快,要快搬,快运!”
马四疙瘩叫了一通以后,借着东方透过云彩边射下来的晨曦,小司马看到,从一丛梭梭的后面,黑马队正押着一大溜沙漠里的大轱辘车,慢慢地向这边移动着,移动着。
“快!快!”
黑马队的人在沙漠上催促着。
不久,在大轱辘车停下的地方,就传来了一阵铁锹敲打冻土的声音和“呼腾”“呼腾”把尸体扔到大轱辘车上的声音。
“快!别磨磨蹭蹭的,这么大冷的天,要老子陪伴着你们在这挨冻哪?”
在黑马队不断的叱骂下,装尸体的骆驼车,渐渐地,向小司马的身边靠近着。
这一次可要被活活埋葬了!要和这成千上万的尸体葬在一起了!
小司马恐惧地望着一辆又一辆大轱辘车向他身边移动着,望着那比他个头还高的大轮子,慢慢地在这片血染的沙漠上碾过。
这时,他听到几个赶车的农民的声音,“都是和咱一样的穷人哪!”
“都是好人,从四川那边过来的。”
“都是硬汉子,没投降的都给马刀砍死了!”
“上天没长眼,好人不得好报,可怜啊!”
“东门上还挂了一个人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把头砍了下来,嘴还张着!”
“那就是董军长的头,那人可好啦,说话和和气气,一点官架子没有,前几天还到我家去和我唠嗑了半天呢!”
“别看他的头已经挂上东门示众,昨天黑里有人还听到他在城门楼上大叫:‘同志们,报仇啊!’吓得城楼下站岗的几个马家,扔下枪就跑了!”
“不要说活!妈的,老子算倒了八辈子的霉!好事摊不着,在这冰窟窿扒死尸,倒找上老子了!快,你们蘑菇什么,“也想死在这里是不是?”
在黑马队的叱骂声中,一辆大轱辘车在小司马的头旁边停了下来,小司马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这时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都冻了,都冻了,冻得死死的!”
下面是一个小孩的声音:“我把镐头带来了,刨吧!”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说:“好,刨吧!不刨搬不动!”
话音歇了不大一会,只听“呼通”一声,那抡起的镐头就在小司马的头旁边刨了下去。小司马马上感到头被震了一下,接着,沙粒和冰碴就在他的脸上溅落下来。
“呼通!”
又一下,这次是在离他的头更近的地方刨了一镐,沙粒和冰碴崩了他满满一身。
“快点!快点!”
这时马四疙瘩骑着他那匹黑马绕了过来:“老头,给我快刨!快!”
他那黑马的蹄子,就踩在小司马的胸膛旁边。小司马偷偷睁开眼睛望去,只见一片拖到马镫旁边的黑色披凤下,一只穿着马靴的大脚上,沾的全是黑淋淋的干血。
“老头,好好干!这高台城,又落在马三爷的马蹄子下面啦,等着过好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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