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1/4 页)
至前厅见燕王,正面色沉肃,郡主也端坐在外堂。人多嘴杂,商量不出一个主意。
姚广孝道:“如今敌众我寡。他攻我守。局面甚为不利,最好能突围而出,联系其他藩王,共同举事,反攻朝廷!”
我心想,谋士这行真真好做。只管把人人都知道的话抢先说出,指明大道,却不管拿细节主意。
好在燕王这人外表粗犷却颇有城府,当下目光烁动,颔首称赞:“先生此言甚是。如今只管先把领将之人计诱城中,其他军士群龙无首,自然可以一击必溃!”
姚广孝看着燕王,赞曰:“甚善!”
燕王看向诸将士,齐称:“甚善!”
我终于明白朱棣为什么那么喜欢我了。何况他养的这群八鸽只管做附和应声之举,全无半点新鲜主意。
都同意计诱敌将,但——摊手瞠目,我只想问:计在哪里!
凛凛秋风吹得我脸蛋生痛。
偷趴在身侧的某个圆滚滚的小身体,踩得我的脚也一并哀嚎不己。
淡青色的城樵下是被斩断的护城桥索。铁甲敌兵黑压压的像蚂蚁那样平铺一片。
敌对士兵的带头大哥脸色木然,一副身负皇命视死如归的劲头。而在对面,银装素裹的淡雅背影娉娉婷婷我见犹怜。
隔着一座断桥,银狐裘的斗篷抖动针一样白毛。风吹得令人担心会站不住的佳人,缓缓吐字却一字一句甚是清晰:“如今天下皆知燕王疯病已久,哪来的什么叛国谋逆的举动?太祖尸骨未寒,万岁不念朱家血脉同本溯源,竟遣尔等来此欺负病夫弱妇。徐门长女燕王王妃在此,倒要请问一句,在列忠义之士,手举猎猎军旗,可是奉大明天子之命来屠大明太祖之媳?”
说到此处,好巧不巧吹来一阵秋风,斗篷的盖帽随风掀落,露出一张如玉如粉的面孔,凤眼修长暗自含悲,满头青丝顺势抖落,不髻不簪,看似心情颓伤到了极处,却又有种难以形容的美态。那不畏强兵的英朗风姿,清脆悲昂的哽然话语,一时间城上城下士兵静默为之屏息。
唯我身边那个小人嘻嘻一笑,只叫:“爹爹!”
我一把捂住大壮的口,将他拦腰自城头抱下,在角落里使劲拿脚丫踹他,“你这孩子!你爹那里忍痛含悲大义凛然扮女装,还敢给他泄底!当心让人听了去,大家一块玩完!”
没错,谁敢叫徐郡主出来放话。下面一支冷箭射出,谁负得了这责任啊。断桥之头那美貌与英气并存的王妃,除我家景弘之外,自然不做第二人想。这就是那帮阴损缺德的“谋士”所想出的狗屁计策。
——要王妃出面主打温情牌!
大义化天小情动人礼贤下士兔死狐悲——总之我脑内被寒风吹得乱七八糟,一时想不出这是出自战国策哪条哪款。
这边打哭了大壮,再踮脚伸颈一看,那边的使令果然端肃下马抱拳行礼。只能说中山王徐达的名号委实太亮,活着时阴蔽一方死了还福泽后人。顶着徐门长女太祖之媳的金字招牌往那里一亮相,就先有股不怒而威愤愤含悲的架势了。
使令说:“王妃不要误会,此番所要责令之人是燕王府从众,与燕王和王妃无关。此中若有隐情,进京之后,圣上定有详察明论!”
景弘冷笑,“燕王已是废人,府内也不过百号家仆。你率兵来此,不要干扰我城中百姓,若要拘人拿役,只管来带我走。”
我在城头赞道:“大壮你瞧,你干爹那气势端得堂堂正正,那假话说得漂漂亮亮。你今后做人只管与他相反,他说东头你上西头他让你使刀你只管练剑他要你爬树你与我下海,只要与此人十八相反,你必定是大好青年锦绣云鹏!”
此时咦呀一声,景弘身后城门洞开。乌压压跪着一片百姓,都在磕头求饶声泪倾情,指挥使被弄得好不尴尬,再三声明此来绝无干犯王妃之意,只想察明详情。
景弘轻笑一声,“此城干系均担妾身,将军若有诚意,入城与我相谈……”言未尽,下面一片反对声起,景弘凤目一闪,只道:“莫不是,怕了我一介妇人和这满城百姓?”说着举袖上指,慷慨语道,“天是大明之天!城乃大明之城,百姓是大明的百姓,不知道大明的将军怕的是哪一桩、哪一件?是怕太祖在天上看子孙争战?是怕中山王在九泉下不瞑含悲?还是……”凤眼蓦然冷冷射下,配合衣袖淡淡一挥,“是怕你心口不一,心中有愧呢。”
哗啦啦,指挥使抱拳跪倒。
啪啪啪,我在城头鼓掌哑然,“大壮,你爹他真是个——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