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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角方向的时候,原本喧闹的街道便会变得安静起来。白天飞驰而过的汽车消失了它矫健的身影,远处的工地不再欢腾。入夜,在马路边可以清晰听见的,是秋风吹起梧桐树叶的沙沙声,一阵又一阵,咻咻地掠过枝头;亮着幽暗昏黄的灯光的商铺门口,杂货店店主撑起一张四角的方桌,像极了二三十年代旧上海的老爷和太太们打麻将时使用的麻将桌,一大伙头发花白的老人和工作归来的年轻人围在麻将桌旁,有的坐着迎战,有的站着观战。他们有时候搓麻将有时候对弈,有时候也玩扑克牌,具体选择哪一项作为夜间的娱乐还得看店主提供给他们什么样的器材。偶尔,也会有一两个靠运气赢了钱或者在什么地方发了小财的男人出手很阔绰地向店主买两瓶冰镇的雪花啤酒或者是一大包花生米。
“秋老虎”的天气总是炎热的,众人都渴求寻找某些凉爽的东西来消除这难耐的燥热。因此,每年夏秋季,店里的生意总是会变得更加兴隆。
每当这个时候,那个头发掉落得头顶只剩下三根毛的店主便会笑得格外灿烂。通常,他总是先喜滋滋地像抵御寒冷似的搓一搓手掌,然后笑容满面地双手捧着顾客递过来的购买食物的钱财。一般情况下,他捧着钱的手掌都是向内弯曲的,一旦顾客的钱币接触到他的肌肤或者皮面时,他就十指向胸前方向并拢,把钱紧抓在手掌心里,生怕顾客改变主意把钱要回去似的。而当他终于把那一张张面值十元或者五元一元的纸币收进储钱的抽屉里归为己有之后,他蹙紧的眉头便舒展开来,整张脸顿时容光焕发,神色愉悦,仿佛紧张的被压抑的情绪得到了极大地解放似的。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声音有礼客气地招呼顾客道:“要什么你们自己取的啦!啤酒记得拿冰箱左边第三格的啊,那是我家囡囡昨天凌晨一点钟放进去的,都快冻成冰块了,绝对足够凉爽的啦;还有那个又脆又香的花生米哦,要拿遮在货架后面的啊,外面的灰尘都积了有一尺厚啦!哎——也怪我哦,每天店里生意兴隆忙里忙外的,都没有时间去清扫的啦。不过,我知道你们是不会在意这么一丢丢灰尘的啦,长久的生意嘛,来,这块手帕拿去——”他从桌角抽出一块发黄的像抹布似的手帕,语言热情而真诚,“用这个蘸点清水把包装袋擦一擦就好了啦,实话跟你讲哦,这个花生米啊,保质期可是有两年的时间呢。并且你看看,它的生产日期——喏——就是十天前呢!不就是一点点灰尘嘛,擦擦干净绝对不会影响它的味道啦!”
顾客听完老店主的叮嘱和建议,看看拿在手里的几瓶啤酒和一大包花生米,又看看老店主笑容可掬的脸庞,无奈地唏嘘一声,然后摇摇头就离去了。在这条弄堂里住得久了的人都知道,这是上海商人自成一家的精明的销售方式,胜过历史上的有名的晋商和徽商。在这片土地上经商的人,往往有一种倚老卖老的禀赋和潜质,精打细算,锱铢必较,很多时候都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捡了便宜还要装可怜卖乖巧。路过大街走过小巷,看见理发店里身形佝偻的老头,杂货摊前头发花白的老太;在去农贸市场的路上,偶然碰见的系着围裙的家庭主妇,甚至是对着玻璃缸里的金鱼发呆的幼稚孩童,在盛满自来水的澡盆旁边戏耍的三岁小孩——所有这些人,他们的眉宇和额头间,都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这样一种禀赋和潜质。
你鄙视它,唾弃它,咒骂它,视它如垃圾,待它如草芥,当它变幻出各种各样的方法敲诈和勒索你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的时候,你甚至恨不得以一种大快人心酣畅淋漓的方式弓虽。女干它,谋杀它,消灭它。
先前的你一定是这么想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潜移默化,你却越来越发现,你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它同化,一点一点地被它影响,不知不觉之中,你已经开始默许它,接受它,甚至开始崇拜它,向往它,连一举一动都要模仿它。
宦淑知道,当林振宇的父亲林宪铭抛弃林振宇他们母子而去的时候,林振宇就已经开始模仿这种深藏不露而又随处可见的禀赋和潜质了。嚯——又是离异,又是再婚,还是生父和自己生母的姐妹。宦淑认为,林振宇父辈的事情太过戏剧化。
无非是说一个男人有了一定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之后,移情别恋,抛弃了糟糠之妻,有了新欢,然后离了异,又再婚,这是比较现代化的说法。要是在古代,定要说是成为了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所以娶妻纳妾,导致妻妾成群,三美多美的大团圆。太过庸俗的陈词滥调,不管它要揭示什么或批判什么,宦淑从来不屑一顾。
她只听人说起林振宇的继母王秀月,绝对是位年轻的阔太太。在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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