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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增加,一寸一寸地向前,终于——它按捺不住,从那雕刻着民间剪纸似的波纹的玻璃上投射进来,想要尽情地吻一吻,你笑意绵绵的脸庞和那在风中散发着清香的卷发。又或者,这阳光,它也和我一样,最眷恋和沉迷的,还是你那尊贵如玉高洁如兰的气质——”林振宇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话,极力想抑制住饮酒过后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但从胃部通过呼吸道一路涌流到咽喉的饱含酒味的气息是如此浓郁,以至于他再也抵制不住,便手抚腹部靠墙支撑整个身体。
“别让我用乞丐的资本去伪装一个公主高贵的气质。”宦淑倔强地仰着头。对她而言,得不来的爱慕虚荣的资本就像是娴熟驾驭不了的高跟鞋,无论她努力试穿练习多少次,最后,都将以跌倒失败而告终。
“你一直都在,而且——”林振宇用手抚摸她头顶的星条旗丝带,满怀憧憬道:“如果我就是那个给予你伪装公主的资本的人的话,或许此时,你已经像个低贱的侍女那样对我毕恭毕敬。”
嚯——如果这就是他的告白,宦淑宁愿把它丢弃在黄浦江最深沉的江底,被污泥掩埋,使得它永远不见天日。
而今,宦淑在黑暗里睁大眼睛瞪着他,幽深的瞳孔里射出的两道寒光仿佛要把他全身的血管割破一般,对方与她对视,但通过她的表情却无法猜透她的心思。只听得她坚决道:“在任何时候,你都让我觉得,并且我也会是,一个孤立的个体,一个无法和你们融合的孤独体。在这里,在宴会,我都无法如同你一般,做到毕恭毕敬,无论是对谁——毕恭毕敬。”
“毕恭毕敬?宦淑,你可愿意一直生活在贫穷的泥沼当中?”林振宇突然失声笑问道。
对于一个为了生活而辛苦漂泊的人来说,贫穷这个字眼总是与衣衫褴褛,房屋破败和食物溃烂联系在一起的。宦淑以为,贫穷虽然不一定会导致人生堕落,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它会加剧一个人的堕落。伴随着贫穷的产生,将会导致道德败坏,罪恶滋生,社会风气每况愈下。因为贫穷,饥肠辘辘的孩童偷食一个腐烂的瓜果都是一种过错,但是若在富裕的环境中生活,就算是把未食用过的饭菜丢弃,旁人也不会有微词。宦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个贫穷的人还有什么资本对受苦受难的人慷慨解囊,为了生计左右奔波而花费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还有什么闲暇去模仿上流人士的轻盈步伐和优美姿态?因为贫穷,没有钱受教育,没有机会和上层人士接触,只能做个文盲,和粗野的脚夫农妇谈话,把那些不入耳的黄段子作为饭桌上的谈资和笑料。坐在冰冷的炕头上奶孩子、缝补破衣服——恍惚间自己的身材都走了样;到乌七八黑的厨房生火、淘米煮饭——光滑细嫩的手指沾了炭灰,就连脸上也有漆黑的污点;在水井边,搓洗衣板,清洗一大盆肮脏的衣物,在清洗的过程中,污水溅到洁白的衣裤上,又得重新清洗……
所有这些,将她的爱慕虚荣置于何地?
“不,我绝不生活在贫穷的泥沼当中。”宦淑的声音里有沧海桑田的决绝。
“宦淑,我们是般配的。”林振宇轻声道,似乎表明他也不愿与贫穷为伍。
“仅仅因为你不愿生活在贫穷的泥沼当中,我也不愿生活在贫穷的泥沼当中;仅仅因为你拜金,并且把我也看成了拜金,所以我们便般配?”宦淑抬头质问他。
“宦淑,让我吻吻你。”林振宇抱着宦淑。
“不——”宦淑挣脱了他的拥抱把嘴唇逃离,林振宇吻在她的波浪卷发上,吻在她的脖颈上,吻在她的沾满了虚荣的美国国旗上。她躲避他的嘴唇,拒绝他的热吻,她的两个肩膀剧烈颤抖着,喉咙似有哭泣,肺腑是一阵又一阵压抑了的锥心之痛。
她闻到他周身罗曼尼康帝的味道,她低着头,任凭这红葡萄酒的味道包裹着她,缠绕着她。而那罗曼尼康帝的味道在空气里慢慢扩散,似乎下定了决心要植入宦淑的血液里,生命里,甚至是灵魂里。林振宇把脸贴着她的波浪卷发,似乎沉迷在罗曼尼康帝的味道当中,越来越沉醉,可是宦淑却在这迷糊魅惑的味道里变得更加清醒,更加理智。她一点一点地挣脱他,她不哭泣出声音来,也不用语言辱骂他,只是肩膀颤抖着,眼泪一颗颗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下来。后来,林振宇放开她,背靠着墙壁。宦淑独自一人站立在墙角,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宦淑才听清楚从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啜泣声。
这是个寂静的落针可闻的夜晚。房屋由于地理位置偏僻,毗邻上海的郊区,所以每逢入夜,周遭一切都显得幽深诡异,深沉寂静。每当时针开始指向西偏北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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