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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茶馆的习惯,信息灵通,谈吐又好,深得老伯赏识,两人很快成了忘年之交,经常在一起喝酒、品茗、海阔天空地无所不谈,但一提起太平军那老伯就缄默,不再开口。
那中年妇女大约是水共客栈老板,她经营好几处饭庄,此外还有几处田庄,做些水路生意。她住的那幢房子一般人都不敢去的,连老伯也难得去一二趟。有一天裁缝把做好衣服送到店里来,老伯叫景连送进老板娘房里去,他进去以后,见房间宽敞,外间会客,内间才是寝室。那寝室布置得很素雅,除一张古老的雕花床外,斜对面铺了张木板床,除此外就是一些箱笼。他感到很奇怪,女老板这等身份这般人物应该拥有富丽堂皇的居室,拥有绣房牙床,不想也竟如此朴素。这老板娘 不大照面,听起来带点江浙口音或别的什么口音他就说不清了。那江西的口音自然也有的,和顾客打交道时讲的一口纯正的饶信话。如把“长”字念成“江”字,吃早餐叫吃“天光”,吃晚餐又叫吃“黄昏”,真令人发笑,那天光、黄昏岂能吃的?中国的方言实在太丰富了。他从小就跟养父坐茶馆,衢江下游的罗埠、洋埠和游埠人流如织,那几百家茶馆都挤满人的。那茶馆里有唱新闻,说大书,卖梨膏糖,自然还有唱越剧和婺剧,一般都是瞎子拉胡琴,姑娘一展莺喉。场上不是起哄就是喝彩,那铜钱像暴雨似的撒过来,那种热闹程度,那种文化背景到了这座古城里就不可能有了,这里除了冷清还是冷清。
他东张西望,手上拿着的衣服也不知道摆到那处。脑子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眼前一亮,老板娘进来了。
“放下吧!”她表情严肃,冷若冰霜,显得有些老相。不过从她那肤色光洁的项颈看还很年轻,那脸上虽然有些细小的皱纹,但总体上看五官配合得很协调,年轻时肯定非常美丽,即使徐娘半老仍然风韵犹存。她那里人氏?有无丈夫孩子?这些对他来说都是迷。当然这些与他无关的东西不会都打听的。
“坐下吧!傻蛋似的站着干什么?”她终于开尊口了,这是她自己坐好以后说的,全没有一点礼貌。
“这些衣服是老伯叫我送进来的!”他说。
“你给我穿起来,让我看看做得好不好?”
她连正眼都不看,只顾自己品茗,吃果品。不知怎么搞的,看见别人骑马屁股痒,他的嘴吧自然也嚼动起来。他看自己的穿着一身衣服,还是桃花寨,雨春给他做的,舍不得脱哩,如果连夹衣试穿怕要脏了她的新衣裳,如果脱了穿又有失雅观,此外,那内衣破烂不堪,怪难为情,就迟迟疑疑不肯穿!
“到了我的房子里,还不好意思么?世上竟有你这样胆小的男子汉?”说罢她放下茶碗,亲自来到他的跟前,三下五除二地脱下他的衣服,把新衣新裤给他穿上,然后左瞧右看,“唉!这还像个后生!”
她又从箱笼翻出一双特大鞋子掷过来“把脚洗了换上这个。”
景连一看那脚盆早已摆在那里,就坐在离她很近的矮凳上洗起脚来,她突然离开那张太师椅,蹲在脚盆旁,捞起他的左脚“你这脚怎么会只有四个脚趾呢?”
“大婶,是生母留下标记,脚指是母亲用口咬掉的。”
“嗯!”她听了以后,木然地站了起来,两行泪水从她秀目里流了下来,那小巧的嘴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但结果什么也没有说。
“大婶,你认我做儿子吧。我叫你干妈,行吗?”
“干妈?就叫我娘吧!”
“娘——”
“哎——”
……
水共客栈接待南来北往的商客。平时生意较为清淡。而当日下了整整一天雨,到晚上天才放晴,店里就拥来一拨四五十位客人,这些人大都与老伯和老板娘相识,她命大伯及伙计杀羊宰猪,摆宴席以款待他们。
盛宴直到夜深才结束。客人们的住宿一一作了安排,由于房子紧缺,景连长住的单间也不得不腾了出来。
“娘,我住哪!”景连问道。
“住到天上去!”老板娘白了他一眼,一把抱起他的铺盖说,“还不快些收拾东西跟我走!”
景连拿着简单的行李,跟着她进了他已熟悉的一座独立的院落,来到她的卧室,她把铺盖往斜对面床上一掷,“你就睡在这里”
她又从箱笼里拿出一套内衣,递给他:“先洗个热水澡吧,里面备有热水!”他接过衣服,进去的一顿饭的工夫,出来时外间已焕然一新,床上垫的盖的都理得整整齐齐,连夏布蚊帐都挂好了!
“这么多年了,我连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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