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2/4 页)
臀上的伤像是从骨头里翻卷到皮肉中,然后麻麻点点跳着剧痛。牛仔裤把屁股包裹得太紧,肿痛愈发密不透风,真真切切是紧紧贴在身上那么痛。其实酒精在他身上还没完全散去,大概艾指导也是闻着这种气味下手才越发狠的吧。他的头也疼,胃里因为吐过还火烧火燎的难受,从喉管到食道一片都像被铁条刮过一样,又腥又灼;湿漉漉黏糊糊的上衣贴在肌肤上,前胸后背都又闷又冷。
云晖侧着脸趴着,连抬一抬眼瞧瞧育材在做什么的力气都没有。
又何必瞧。育材已经从卫生间端着一盆温水奔过来了。他深知云晖极爱干净,容不得浑身臭汗的窘境,所以第一件事便是先打水过来替他擦洗一下身子。小心翼翼替他脱去汗透的上衣,从脸一直细细擦下去,擦干净了又赶紧给他套上一件干净宽松的棉T恤。
然而接下来到要上药的时候,育材犯难了。
“小晖,咱把裤子脱了上点药好吧?这么干疼不是办法,是哇,自己受罪啊。”育材苦口婆心劝他脱裤子,但牛仔裤太紧,想脱下来屁股势必要受大难,云晖死活都不肯。
“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消停睡会儿……你忙你的去。”云晖烦躁得直皱眉,挥手想把苍蝇似围着他嗡嗡转的育材赶走。“我还忙什么呀?我现在最要忙的就你了。上好了药咱立马消消停停地睡,是哇,但得先处理伤啊,不然明儿你连床都下不了了。咱是疼一会儿好还是疼一个多月好?是哇?”
好说歹说云晖就是不肯,固执得跟块铁疙瘩似的,气得育材真恨不得再望他屁股上补两巴掌。也是焦急之下出急智,育材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冷敷可以镇痛,赶忙跑冰箱里挖出两大坨冰用纱布裹好做成冰袋,然后隔着裤子放在云晖臀上,等冰敷到他不那么疼了,再给他把裤子扒下来。
“哎呦妈诶!——娄育材!嘶……”虽然这么费尽心思,脱的时候云晖还是疼得乱嚎乱叫。育材一脑门子汗,连声哄道,“我该死我有罪,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啊。”而定睛去看时,云晖那白皙的皮肤上紫红紫红的一道道肿痕,好几处渗出血点,有些地方甚至都出现了乌黑色。饶是再有多足的心理准备,育材的心仍是猛地一抽,知道这伤怎么都要养大半个月了。“这该有多疼啊……”育材一面极轻极小心地上着药,一面含着泪轻轻念叨。
云晖本来一直在使性子发脾气,此刻心里却突然很浓很浓地酸了一下,冲得眼眶都犯疼,视线再一次模糊了。育材温暖的手心带着药无比爱怜地抚过他疼痛难耐的臀部,他不忍心再闹再埋怨,闭上眼,自虐一般安静地感受那痛,和爱。
默契地感应到云晖心理的变化,育材上完药,给他上身搭了条毯子,在他身边蹲下来坐在了地板上。
“还难受的厉害吗?”他低声问,抵了抵他的额头,试他有没有发烧。
“不很。”他低声答,摇摇头。
“育材,”他突然直直看向他眼睛,“退役以后,我还是做教练。”
他有点吃惊,“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做教练吗?”
他又把目光别开了,“主教练的位子有多难,你我跟了艾导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我总是要帮你的。更何况,乒乓球是一辈子的事,我除了它也干不了别的。”
就像他当年郑重地对他说,钱我们对半分,但(比赛)遇上了咱还是真刀真枪地干。就像那一年他们世乒决赛之后,回到房间他赶出所有道贺的人,同他抱头痛哭。就像他们最后一次在奥运会并肩战斗,输了比赛后他主动牵住他的手对他微笑。
同那么多次一样,龙云晖在娄育材最需要的时候,永远选择在他的左右。
娄育材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知道,这辈子都离不开这个人了。
“育材,我其实真想打一辈子乒乓球。别人运动员到最后会厌倦,可为什么我一直那么喜欢,怎么都不够似的?我不爱说这些你知道,但……真不想离开乒乓球队,不想离开赛场。可我不能老霸着这位子啊,中国乒乓球那么强,多少新人挤破头要上来,我不想让你为难,更何况我有自己的尊严。可是不打国际比赛我觉得真没有意思,伤又越来越严重,我只能退役。是运动员都有退役的一天,但我……”
他极少这样细碎地诉说自己内心的挣扎,零零散散,颠来倒去,反反复复。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育材都完全明白,而且感同身受。这世上再没有人比娄育材更了解龙云晖,如同水溶于水,浑然难分。正因为那样明白,所以他没法狠心去真正逼他,就像艾指导责备的,他老惯着他。那又能怎么办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