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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中枢大臣对你我可都有知遇之恩,怎么能不管不顾,指着鼻子骂他们呢!你就一点不怕得罪他们?”
安石没说话,只大睁双眼望着子固。
子固被他望得莫名其妙:“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安石反问道:“你我做事从来只问是非曲直,什么时候变成先不论是非了?说到先后,难道不该先公后私,先国家后人情?你说说,我的话究竟哪儿不对?”
子固的脸尽管有些发红,但他们两人之间是不计形迹的,仍然辩道:“我没说你话不对,只是担心你过于直白,得罪人!”
安石轻松一笑:“这你不用担心。我说的是为国为民的大实话,他们会理解的,不会怪罪。要是有人真不理解,怪罪我,他大体就是居心不正。要真居心不正,你我迟早总要开罪他的,倒不必争这早晚。”
根本不怕疙瘩,想没想到疙瘩就一点也不重要了。既是这么着,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子固只好摇头干笑了:“介甫,我真服了你了!”
司马光一向是忠于职守的,卖什么吆喝什么。早先做礼官,总要上书谈礼;到知了谏院,是个名副其实的言官,如何能不找些事情说道说道呢?
言谏官虽然什么都能说,但也不能没有选择乱说一气!说什么好呢?这可是个问题。
大宋遗事 第四十四回(3)
细想起来,事情不外大远小近两端。大的远的,汪洋辽阔,却难切合实际,想着朝夕得利是不成的,透着迂;小的近的,得利是快,却又无关大局,琐细烦屑,总不能尽拿这样的鸡毛蒜皮来麻烦圣上,那叫烦琐!两者各有利弊,又完全对立。到底怎么好呢?
可怜君实,日思夜想,食不安,睡不眠,前后整整折腾了半个多月,总算定下心来:与其提些鸡毛蒜皮让圣上心烦,不如说些大而迂阔的事情叫皇上畅想:哪怕想通小小一点,也会比天大一片鸡毛或蒜皮有益得多!又过了几个月,他到底磨成几篇文章献给皇上了:一篇说君王之德;一篇说御臣之道;另一篇更大,名为《五规》,说的是五件事情。
据他看来,帝王都应该有三大道德,就是仁、明、武。仁是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明是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武是以道为准,决断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三者兼备,国治民安。缺一则衰,缺二则危,三者俱缺,就要国破家亡了。
御臣之道也是三条:一是任官,二是信赏,三是必罚。任官是要举贤任能,不止于论资排辈;有功加爵而不挪位,使他们久专其职。信赏,必罚,自然是指言必行,行必果,善必赏,恶必诛;还要循名责实,不搞虚招。
《五规》,由五篇文章组成。
一为《保业》,是说祖宗好不容易打来江山,作为子孙,一定要好好守护。君实下的是死工夫,熟悉历史,账也算得特清楚:自有文字记载到大宋,上下一千七百多年,而天下一统,拢共加起来,不过五百多年;就这五百多年还有各种小混乱,闹得人仰马翻,多得数也没法儿数。这账一出来,谁还敢托大,不好好儿护着祖宗留下的基业?
《保业》之后是《惜时》。阴阳更替,盛衰相承,祸乱相生,是天地之常。因此,当着国家隆盛,要好好珍惜。这也和大户人家守产保业一样。只要谨守祖宗的成法,不贪恋逸乐,不堕入谗谄,做好子民、礼法、公卿、百吏、将帅、甲兵六件事,就会世世相传,没有穷期。
第三是《远谋》,也就是人无远谋,必有近忧的意思。灾荒、边警,平常不做准备,一有问题又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全都因为不能远谋。上至公卿,下至皂隶,只要不是忧公忘私的人,谁都只顾眼前,真要远谋,唯有指望皇上自己才成。
接下来是《重微》,提出许多史实,中心只有一个:防微杜渐,将罪恶祸事消灭于萌芽状态。
《务实》是《五规》的总结,要求先实后文。所谓实,专指仁、孝、礼、乐、政、刑、求贤、审官、纳谏、治兵等十件事;每件,他都提出了自己的标准。比如,安国家,利百姓,是仁之实;保其绪,传子孙,是孝之实等等。由这些标准出发,他进而又指责当今天下文具实亡的一些现象,请求扫除浮文,敦本求实。
皇皇巨论,连篇累牍,虽然偶尔也有针对时弊的闪光,大体却都是老生常谈。用他自己的话说,全都是皇上“耳所厌闻,心所素知”的。为什么还要来啰唣呢?他自有他的道理:它们都是治国的根本,没法儿替代,而且知易行难。那么,再怎么多说,也都是应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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