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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的疮疤,难看至极。
丁凤鸣退出来,走到张扯腿旁边,问:“他们几时来的?”
张扯腿说:“快断黑时来的。这一路拆过来,房子都拆得像狗咬了似的,存心让我们心里不舒服。”
丁凤鸣心里气愤,用粗话骂道:“这些个畜生,还是人吗?”
张扯腿说:“先前你岳母娘还在地上打滚,寻死觅活的,被我拉住了。跟他们哪有道理可讲?原来我读书不发狠,混到如今也只是杀猪卖肉,但也晓得陈胜吴广为什么要揭竿而起了,他们活不下去了嘛。”
旁边一个维持秩序的人听着不舒服,说:“你们也莫骂了,难道我们想干这事吗?这一阵我们的先人不晓得被人日了多少回了。先人地下有灵,只怕要掐死我们了。没得办法,领导的嘴巴一努,我们哪敢违抗?”
麻秆躲在后面尖着嗓子说:“不骂你们骂哪个?你们是狗腿子嘛!”
那人火了,说:“你在我的位置,也会是狗腿子!我也是拆迁户,我家的房子就让我拆了!”
丁凤鸣说:“你够狠!”
那人说:“我不狠,我狠就不会拆自家的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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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扯腿说:“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要是生在抗日战争时期,你肯定是个汉奸!”
周围响起一片笑声,有人就为张扯腿喝彩,说他这话说得有水平。
那人竟不生气,说:“你这话还真有水平,比日我祖宗还厉害。这地不是日本人要征的吗?那我现在就是汉奸了!”
张扯腿正要出言相讥,丁凤鸣抢先说:“莫说了,他心里只怕也苦得不行。”
那人竟感动起来,说:“谢你了,真的谢你了!谁愿意做汉奸?市里要你做汉奸嘛!拆自家房时,我爸就跳起来抽了我几巴掌,抽得我老半天搞不清东南西北!这样我也要拆。不拆不行,我家三口人都在企事业单位上班,总不成为了个房子把三个人的饭碗都砸了吧?”
这时有一辆贴满了花花绿绿标语、车篷上架了高音喇叭的小货车喘气似的开过来,用高分贝的声音广播着市政府的文件。或许是看见前面人多,宣传的效果会好些,车子就放慢了速度,比人步行快不了多少。那声音震得墙上隔年的灰尘簌簌而下,不少人把耳朵都捂了起来。
车子忽然就停了下来,喇叭也哑了,再就见一人从车里滚出来,捂了嘴如青蛙般乱跳不止。那姿势怪异,人们忍不住笑起来。
车上又下来两个人,连声说:“不要紧吧?不要紧吧?”
大家把眼望去,那人满嘴鲜血,痛得“嗬嗬”叫唤。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厉声道:“是谁扔的石头?”
众人这才明白是有人扔了石头。石头砸破了车窗玻璃,玻璃又划破了那人的嘴。见众人不搭腔,那人更加严厉,说:“是谁扔的,还是自己承认的好。要是被我们查出来,哼哼!”
那样子张牙舞爪、目中无人,早恼了张扯腿,他跳出来说:“你凶什么凶?你看到是我们扔了?”
那人说:“不是你们扔的难道是鬼扔的?”
张扯腿昂首道:“那说不好,因为鬼都嫌你们。”
那人火了,说:“八成就是你扔的。走,跟我去指挥部说清楚!”
就要上来抓人。他的手一搭上来,张扯腿顺势一掀,那人站立不稳,连退了几步。丁凤鸣怕张扯腿闹出事端,连忙把他扯住,说:“打不得,会打出事来的。”
上河图 血溅小街(4)
张扯腿就势收了手,说:“你莫跟老子动手的好些。老子是杀猪的,两三百斤重的肉猪老子两手只一提,就丢到案板上了,从来不要帮手的。”
那人还想上前,又自度不是张扯腿的对手,就朝正在拆房的一帮人叫道:“王队长,你们过来帮个忙,这家伙太猖狂了!”
王队长就是先前和丁凤鸣说话的那人。王队长说:“捉他干什么?扔石头的人早跑远了。”
那人说:“你看见了?”
王队长说:“没看见。”
那人变了脸色:“没看见就说跑远了?你耍我?”
王队长说:“你先去看清楚车窗玻璃破的是哪边。”
那人疑惑,跑去看了,果然破的是另一边,这边的人是不可能扔的。那人脸上尴尬,作声不得,只好去安慰伤者。伤者是个白白净净的文弱男人,此时他松开手,只见满脸鲜红,上嘴唇划了一条大口,几乎成了豁嘴。众人围拢来,就有人拿了创可贴要给他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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