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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两只山羊赶骚(交配),一枪过去,两只山羊栽下了岩,半山岩缝正好一只老虎在胯里咬痒痒,听枪一响,吓得牙齿一紧,把卵子咬破了,疼得一滚,掉下山谷,又砸死了一只獐子……过去在溪边喝水的野牲口听说要排队,每到傍晚,挤挤攘攘的一沟都是,猎人们抬着一丈多长的超级老铳,全是灌的大滚珠儿,一铳下去,满溪河漂的都是野兽的尸体。往灌木丛就那么一轰,少说可轰死百只雉鸡和苦恶鸟。野鸡蛋用箩筐装,吃不完就肥田了……
第一章 红丧(1)
一
山邪了,山上的所有野物都成了精。
这年的春节,北风呼啸,气温陡降,狂怒的山冈上到处是惨白的冰凌,闪烁着令人绝望的死尸般的气息。山峰和森林残酷的线条里,好像没有了生命的痕迹。正月初一,老打匠(猎人)白秀的二儿子白中秋一出门就碰见了两头野猪打架。
山上的树都冻死啦,路都冻断啦。有一天早晨人们起来,就看到山上那个吼天的咕噜瀑布一下子变成了一块冰疙瘩,惊天动地的流淌声突然不见了;人们吃水要到潭里架木材烧上一天才能化开个口子。那山顶上,住着两孤老宗七爹和七婆,又冷又吓的,朝山下坳子里莫名其妙地呐呐大喊:“啊哟——啊哟——”有人看见,那喊出来的话从空中跌落下来,是两个长长的笤帚般的冰渣子,就像天上横过的扫帚星,落到村长毛普通面前,叭地一下破碎了,后来才发出“啊哟——啊哟”的声音。村长听出是宗七爹的喊叫,就来喊白中秋,让他上去看看。
白中秋无所事事,像条狗蹲在火塘边烤得又沉又软,加上连日酗酒,大脑严重萎缩,就像一罐糨糊,迷迷糊糊听见村长要他上山,从墙上取下他爹的那杆老枪就往外走。可他爹大声喊住他,说:“别拿家伙。”白中秋说:“山上诡哩。”他爹叱骂:“狗杂种,畜生也有三天年!”
白中秋受了一肚子委屈,心想又不是我要上山的,这日子上山,不拿个家伙心虚着哩。他朝地上啐了一口,嗓子被冻得硬梆梆的,话翻腾了半天出不来。正月是忌月,打匠们叫红丧月,兽好打,人会遭殃。他又不是个娃子,老大不小了,他知道这个。他多大?比他爹小,比儿子大。儿子多大,爹多大?他都不知道,也不需知道,知道了也记不住。在这鬼不生蛋的神农架深山老林里,树上爬满了苍苔,屋前屋后的田土中滚动着死人的骷髅;牛羊的叫声像野兽一样孤寒,屋顶上落满了树籽和雀屎。这里的人没有时间概念,没有年龄概念,没有生死概念。过日子就是个估估数。活到哪一年了,活到哪个岁数上了,这有什么要紧呢。反正日子差不多,每天太阳从东边出、西边去。进进出出就是那么些人。自收自吃,自伤自疗,自死自埋,生死在一起。死了的人还可以回来。大约是前年,白秀徒弟舒耳巴的爹死了,前几天大家看到他还在村子里乱蹿;舒耳巴家门口时常会有一捆柴禾,谁打的?不知道,反正那柴烧出来一股棺材味——这是舒耳巴儿子糟蛋说的。白秀的另一个徒弟扈三板的丫头去挖药材,亲眼看见林子里有十几个过去村上的老人,围着一块长苔的石头打牌。见她来了,轰地散了。那丫头拿回来一张牌,是椴树坪上刘细娃老爹的一块灵牌。
不过,不晓得年龄与两点有关:一是村长毛普通仅有的一份村民花名册,被老鼠啃得七零八落了。这是村人生生死死惟一的一份档案;另一点,这里的人都高寿,活到一百岁简直不算什么。有人怀疑山上的宗七爹和七婆,是世上活得最久的人。因为在去年约一百二十岁上死去的巩杵子就说过,他来白云坳做上门女婿时,宗七爹就是老人了。巩杵子的年龄是镇里的民政干事给推算出的。可前几年,这样的老人与人一起喝酒时,人家还灌他,与他划拳,根本不把他当老人看。神农山区有酒规一百零八种,最奇怪的是敬酒自己先喝,然后把自己的杯斟满了递过去,让对方喝。桌上若十人,就是十杯,加上自己的门杯,就是十一杯。酒杯摆在被敬者的面前像一堆毒药,里面盛满了敬酒人阴险的祝福。——这叫“赶麻雀”。如酒过三巡,就是三十三杯。可没有喝死的。都是八十多度的苞谷老烧啊!这巩杵子年轻时杀猪,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也不信什么佛啊菩萨呀,却轻轻松松活到了高寿。村里十有###都是打匠,把山冈上连飞带跳的东西全杀光了,也没见什么报应,还是天天围在人家里“赶麻雀”喝酒过神仙日子。
糊里糊涂活到又一个春节的白中秋被村长指派后,心脏一阵腾飞,感觉有点不大对劲,坚持着背上枪出去,踏出门槛就滑了一跤,头震得麻了半天,分不清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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