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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
赵友海一摇头:“还没。”
刘改兴说:“我看看去! ”
月果递给他一件塑料雨衣,他披上就钻到滂沱大雨中去了,海海跟在后面。
云层黑压压地悬在头上。
2
房顶上面有无数马蹄在敲击。
雨幕很密,把站在东边场面上的麦垛也淹没了,哗哗的雨响,把其他声音都压下去,包括赵六子的呻吟。
屋里光线昏暗,刘改芸倚着炕站立,目光滞涩,毫无表情,她不到四十岁,头发中已有了触目惊心的银丝,像月果一样,她的五官至今没有失去动人的风韵,只不过,悠悠岁月,使它们失去了鲜活。
她一双被营生磨得粗糙而坚硬的手,重叠在一块儿,压在衣裳的下襟上。
偶尔一个惨白的闪电,描绘出她布满皱纹的脸庞,那是不该从树上落下的一只青果,不该刻上沧桑的痕迹。
“海他妈,我对不住你……”从炕上的一堆难以分辨颜色的铁板似的被子下面,游过赵六子干枯的絮唠。
刘改芸没有动,也没有听见,赵六子的话说了千百次,仿佛在放录音,而且跑了调。
对不住? 对不住又咋样?
一点凄楚的惨笑,从她的嘴角漫开,布满了整个脸。
自从在那个叫人死去活来的夜晚,在大队南面那个白茨圪旦里,在那个温隋脉脉的热恋中失去不应该失去的一切以后,刘改芸完全麻木了。
她活下来,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自己更不是为了赵六子,而是为了那个“人”!
他走了,并非出于情愿地走了,一晃过去了多少个春秋。
那会儿,她才多大,十八岁的刘改芸。
海海如今都二十出头了。
他是她的生命她的世界她的中心。
自从海海降生,刘改芸才感到,这个人间有了她依恋的东西。
“海他妈,水,给我口水……”
刘改芸从土坯垒成的窑窑上面取下竹皮暖水壶,它已经空了。
刘改芸把它放下开始点火,天阴,烟囱不好好上烟,一团白色的浓烟嘭一声从灶口蹿出,扑在她脸上,刘改芸放下烧火棍,揉眼睛。
“海他妈……”赵六子的呻唤干哑微弱,生命的火焰正在一寸一寸地收缩。
刘改芸点着火,往锅里舀水,把发潮的麦秸往灶膛里填。活泼的火光落在她的脸上,使她呆板的脸上添了生气。
今天,她本想打发海海去改兴那边,帮他收枸杞,不料天刚亮,赵六子就气短心慌,脸色焦黄,样子挺吓人。
她没让海海走。
赵六子烧得厉害,刘改芸用冷毛巾溻在他的头上,以降低体温,赵六子浑浊干枯的眼窝里泛着感激的光波,他伸出枯柴似的手,去拿刘改芸的手,刘改芸木然地转过脸去。他失望了,干瘪的嘴唇动了几下,发出一声叹息。
赵友海用迷惘的目光看着母亲,在他的记忆中,父母形同陌路毕人,从来没看见妈妈给过父亲一个微笑一个温存。
他小学三年级那年冬天,大排干工程上马,在“学大寨、赶大寨,誓把山河重安排”的豪迈口号下,男女老少齐上阵,连城里的机关干部、学生娃娃,也都来到了长达几百里的排干工地。
一九七五年的冬天,在海海的记忆中,格外寒冷,不幸。
姥爷、舅舅、父亲都上了排干。父亲有工分,姥爷和舅舅都在尽义务,还得自带伙食。
赵六子的体力并不好,他在村子里放过羊,跟苏凤河赶过胶车,还在大队的油房里榨过油,在伙盘上做过豆腐。
他是那种样样都干,样样稀松的人,嘴尖毛长,手懒嘴馋被称为“灰菜旗杆”的角色。
他最喜欢搞运动,不论什么运动他都以饱满的热忱投入,因为一搞运动,他就有了上蹿下跳到处混饭吃的机会与借口。
时至今日,他最成功最辉煌的岁月,就是一九六五年的“四清”
运动。
在那一年的运动中,赵六子的天赋得以充分发挥,信口开河,煽风点火,把工作队搞得没了方向。
水汇川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当大队书记,没少批评他,并且也适当地给他点教训。那个扛过枪的人不含糊他这个“毛牛肉”。
赵六子偷生产队的羊杀了出去卖,叫水汇川发现了,硬是扣了他半年的工分才过关。
事情发生在一片饥荒的六十年代初。赵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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