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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意的一问一答,令东始修觉得肩头松缓,心神慢慢变得沉静,端起茶杯啜一口,顿一股暖流灌入肠肚。一时渐趋暗淡的暮色里,大殿中只茶香袅袅,偶尔一点饮茶的微响,安静得如深潭古寺。一杯茶饮完,两人搁下茶杯,相对而视,一个是山水之悠远,一个是渊岳之沉稳。片刻,玉言天温和清畅的声音响起:&ldo;我来的路上,听闻了你们刚刚荡平了久罗山,可这不该是你让重渊寻我的缘由。&rdo;当年一统天下后,玉言天即要功成身退。他待八人恩逾父母,却在江山已定富贵在握之时,不取财帛,不告行踪,布衣老马,携着妻儿潇洒而去。无论八人怎么想尽法子挽留也留不住,便只得千里送别,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最后玉言天无奈的留一句&ldo;好吧,万一……你们有事,可找重渊寻我&rdo;,八人才是放行了。柳重渊是江湖游侠,也是玉言天的老朋友,他留下这一条线索,既是拗不过八人的执着,也是他舍不得彻底的丢下弟子。&ldo;玉师。&rdo;东始修轻轻唤一声,却又不语了,转过头目光望着窗外,刀刻似的面孔上平静无波,只是目光杳杳的落得很远,似乎落在了天的尽头,又似乎看到了岁月之外。玉言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坐着,看着他的弟子‐‐ 今日的天下至尊。沉默了半晌后,东始修开口:&ldo;玉师,百姓想到皇帝,总只想到至高的皇权至尊的富贵。&rdo;他依旧侧首望着窗外。玉言天微微颔首,却既非认同亦非反驳。&ldo;其实当年的我们又何尝不也是这样想的。&rdo;东始修漆黑的眉头一扬,眼中带出一抹轻浅的自嘲,&ldo;可是,做了皇帝后才知道,这肩膀上,一边确实枕着无上的权威与荣华,一边却压着重逾千山的负担与责任。&rdo;玉言天不语,静静看着东始修。&ldo;自然,我并不后悔当这皇帝。&rdo;东始修微微昂首,他深刻的五官在暮光里显得格外清晰,眉目间舒展着帝王的雍容与自信。&ldo;当年,在我应承与梁家联姻之时便已有心理准备,无论成事与否,无论功过是非,我是做大哥的,理应承担。&rdo;玉言天微笑,隐约赞许之意。&ldo;玉师,我今日已为皇帝,万事当有抉择。&rdo;东始修回转头,目光望向恩师,平静而从容。&ldo;我寻玉师来,只因玉师于我们八人有再生之恩,因有玉师才有我们八人的今日,才有这个大东王朝,所以我虽做下了决定,可我依要告知玉师一声。&rdo;玉言天心中一动,脑中想着的却是这一路上所知所闻。&ldo;玉师,我已做下决定。&rdo;东始修目光清明神情坚定。十、德音莫违5玉言天没有说话,只是移过目光望向窗外的梅花,那鲜红的颜色如火般浓艳热情,亦如血般凄艳冰凉。默默的注视片刻,才缓缓道:&ldo;我没有想到,那血祸是应验在久罗山上。&rdo;他的声音里含着深切的哀伤与难以名状的悲情,还隐隐流露出自责与无奈,那样的复杂情绪在他的身上实属罕见,令东始修微微一惊。可玉言天说了那一句后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目光定定望着窗外,看着天光一点一点黯淡,看着红梅渐敛艳色。一时殿中沉在一片仿佛凝固了的静寂里。东始修盘坐不动,如一座静默的山岳。过了许久后,玉言天的目光自窗外收回,落向东始修。漆漆的暮色里,东始修的五官神态显得模糊,只一双眼睛明亮深邃如同月下风平浪静的大海。可是玉言天却看得到他内心深处藏着的暗潮,他拼命压制着浪涛。他暗暗叹息一声,以轻淡而清晰的声音在那片静海上投下一颗巨重石:&ldo;你虽已做下抉择,可心底还隐隐的挂着一丝希望,总是有一点不甘心,不是吗?&rdo;东始修一震,平静的眼眸里顿波澜骤起。玉言天静静的看着东始修,那澄静的眼眸如同明镜无尘。面对这样的目光,东始修只觉得自己里里外外都被看穿了,便是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点隐晦的心思亦无所遁形。思及此,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却又涌出莫名的更为激烈的情绪,他不由握紧了双拳。看着东始修冷静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玉言天赞许之余亦心生怜悯。八人之中最是七情上面的不是最小的南片月,而是老大东始修。南片月的喜怒哀乐多半是假装用来糊弄人的,只有东始修喜便大笑,悲便痛哭,怒便吼斥,恨便举刀…是真正的性情中人。而此刻,他眉峰冷峻,不动如山,可见这几年的帝王生涯已让他收敛些狂纵的禀性,可是……他还是东始修,是重情重义到桀骜癫狂的东始修。